父亲促我写对联
送你一枝迷迭香
“破万卷”与“读万遍”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4年1月29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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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枝迷迭香

程耀恺
 

迷迭香在合肥早已不再难得一见了,这种草非草、木非木的外来植物,不仅进入户室庭院,连街心花园和路边花境,也不乏她们的踪影。三十年前,养在深闺人未识,只闻其名,不见其容,一经华丽转身,遂成了不土不洋大雅大俗的大众花卉。

在这个城市,我大概算得上较早与迷迭香结缘的人。2001年给郑州一家房地产公司当顾问,一个人住在一幢空荡荡的别墅里,半是清闲,半是寂寞,无所事事的时候,就逛太康路的购书中心,随意挑选几本,带回来破愁解闷。就这样,我在《本草纲目拾遗》里,与迷迭香不期而遇,知是三国时,自西域移居中土的,表现不俗,颇受青睐,曹氏父子兄弟,几乎爱到如醉如痴的程度,各有《迷迭香赋》留世。

别墅空寂,有书,日子变得充实起来,反复捧读曹操、曹丕、曹植风格不同的《迷迭香赋》,逐字逐句地琢磨与领会。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于是在这座中原城市里,我四出寻觅。只可惜,望穿秋水,见不着伊人的倩影。

飘荡的日子结束了,依旧回泊到合肥的老屋,但是寻觅迷迭香的事,并没有因此而终止。听说老同学王国桦退休后养花千盆,便去了宣城,却只带回一盆秋兰。又是一年秋风起,应约到杭州看画展,朋友赏饭,一缕淡淡的幽香,在客厅里弥漫,蓦然回首,她在窗台上。环顾客厅,恰好有两盆,朋友割爱,欣然惠赠一盆。

这是一株两年生的迷迭香,栽在紫砂花盆里,翠叶纤柯,珊珊可爱,以手轻拂,异香扑鼻,难怪曹子建以“附玉体以行止兮,顺微风而舒光”来赞美她。我以佳宾的规格,把她从西子湖畔,接引到了合肥,左看右看,不忍离开。我家露台上光线充足通风良好,便把她安置在那里。

盛夏之日,百花争奇斗艳,迷迭香却是不动声色,单等大雁南飞之日,她会悄悄地把淡蓝色的花朵抖开来,给你一个小小的惊喜。别的花儿,总喜欢高张艳帜,而迷迭香,花开花落,都是一首小令,不改淡雅幽静的基调。别的花草,花谢花飞之后,往往没精打采,而在没花的日子里,迷迭香依旧安之若素。她知道我是个读书人,每当深夜人静之时,就把似有若无的香气,慢慢地洇开来,你昏昏然了,她软语款款地召唤你抚摸她一下,然后教你用双手笼住鼻子,你只要做个深呼吸,倦怠的感觉与情绪,随之烟消云散,你会觉得通体舒泰,于是,精神抖擞地回到书案旁。

有时候,拿她配制香草茶,她从不惜身。终年四季,只要我兴趣来了,就会采摘几片迷迭香叶子,跟薄荷或柠檬搭配,加上少许蜂蜜,自己享用。若是女客光临,我就拿干燥好的迷迭香叶子,配上玫瑰,细心调制,用玻璃小盏盛了,端出来,说一声:这是“红粉佳人”,请慢用。客人满心喜欢,碍于面子,不便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时,我端出迷迭香,与她一齐把微笑递给客人。

几年朝夕相处,渐渐地体悟到迷迭香的好处,在于她的内秀,不张扬。你看她的叶片,像海水在岩石上激起的水珠,难怪罗马人坚信,迷迭香是雾气的精魂。而在我这个东方人看来,她与那位出生于地中海的维纳斯一样,同样是美与爱的化身。

某年的深秋,合肥一帮文人,应邀到有普罗旺斯之誉的小团山作客,那时节,农庄里薰衣草、万寿菊、美人樱之类香草,业已三春过后芳菲尽,但此刻的小团山,四处仍然有暗香浮动,大家多有不解,我心知肚明,自然看破不说破,便站在一旁,欣赏他们漫山寻找答案的场面。文人个个是人精,迷迭香终于进入了他们的视野。离开的时候,几乎是人手一盆,棒在手上,犹如捧着“海之露珠”,百般小心,那情景,和我当初从杭州带回迷迭香的劲头和心境,是一样的吧。

日子像树叶一般,一片一片地凋谢了,家里养了迷迭香的花友,常有聚会,入了座,悄悄问一声:“想起我”了吗?对方会意,应了句:好你个迷迭香!随后,可掬的笑容,就会从每个人的脸上,荡漾开来。外人哪里晓得,那正是迷迭香的“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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