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乡村,是一幅枯瘦的山水画。
山坡上,深褐色的树叶在寒风中哗哗作响,纷飞的落叶打着旋儿,晃悠悠地飘向远处;不时还能听见“嘎嘎”的声响,树顶的枯枝被折断,重重地砸向地面。只有苍劲的虬干,光秃秃地刺向高空。在冬日,万物化繁为简,褪去繁杂的修饰和臃肿的外衣,呈现出最简洁、最本原的面貌,许是在养精蓄锐吧!可也别恼,院落里的几株腊梅,绽放着细小的蕊,大老远就能闻到扑鼻的幽香呢。
池塘里,几只大白鹅也不引吭高歌,只是慵懒地凫在水面,和倒影交叠在一起。它们漫不经心地梳理着羽毛,偶尔拨动一两下脚蹼,荡起的涟漪,惊扰了一池的清梦。
牛在圈里俯身半卧着,悠闲地吃着干草,它们细嚼慢咽,咀嚼着难得的清闲时光。忙活了一年,田垄平整了,粮食归仓了,也该歇歇了。待来年春耕生产时,可又要赶着下地!
冬日的阳光有些惨淡,总觉得缺点火候,“犹抱琵琶半遮面”,就是快到晌午时,也不那么灼热、刺眼。小花狗蜷缩在桌底下,懒洋洋地打着盹;鸟儿们停在电线上,像一排黑色的标点。倏地,扑棱棱的一阵喧闹,又飞向田野觅食了。乡村的房屋简单古朴,红砖青瓦白墙壁,一排排整齐有序,待到黄昏来临,家家户户炊烟升腾,夹杂着草木烟火味,氤氲在冬日的怀抱里。
场基上,常看到簸箕里晒些红薯粉,有的人家还放面镜子,驱赶鸟儿来啄食。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叼着粉粒,人来了,也不惊慌逃窜。过了腊月十五,乡村就更热闹了,杀年猪、捞年鱼、熬糖稀、做米粑……按习俗,南瓜要请出去,南和“难”同音,农人大概是要讨个好彩头吧。
农闲时分,人们渐渐停下忙碌的脚步。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手里握个“火球”,倚在草垛边眯着眼晒太阳。孩子们在空地玩起了玻璃球,小脸蛋冻得通红,汲着鼻涕,皴裂的小手在地面摩挲着。“嘭!”清脆的玻璃撞击声,赢的一方,欢呼雀跃;输的一方,也不气恼,摩拳擦掌般,嚷着要“再来一局”!
女人们也闲不住,串门时都纳起了棉鞋底,密密麻麻的针眼,就像工整的小楷。她们诉说着谁家的大姑娘定了亲,谁家的后生娶了新媳妇,谁家又添了大胖小子。她们挤眉弄眼,推推搡搡着,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也难怪,平日里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也只有在冬日不忙时斗斗嘴,她们心花怒放地聊着,一点也不耽误活计。绣花针在鞋底上下翻飞着,穿进去,拔出来,偶尔还在头皮间“磨蹭”两下,她们动作娴熟轻快,仿佛在完成一件工艺品。
寒冬腊月,北风凛冽,雪花纷飞。生一炉木炭,支一架铁锅,火苗“哧哧”地往上蹿。猪肉炖粉条——自然是让人垂涎欲滴的,再烫点大白菜,加点自家做的老豆腐,斟一小杯粮食酒。滚热的饭菜,微醺的表情,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好像窗外的风雪不曾来过似的,整个村庄都弥漫在欢腾之中。
当然,也不能在屋子里闷久了。晴朗的日子,到田间地头走一走,呼吸下清新空气,仿佛在一幅简洁的素描中穿行。“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农人们看着天时,算着日子,哪天晴好不上冻,又要忙着栽油菜、种小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