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在外打工创业的人们,又从四面八方回到了家乡。村里的车子多了起来,农家小院的炊烟袅袅升起,小孩子们在村子里打打闹闹,大姑娘小媳妇成群结队赶集去了,四周的老坟地里鞭炮声声,寂寞的乡野一下子热闹非凡。曾几时何,清明、“七月半”、中秋节、重阳、冬至、春节这些传统节日,悄然成为乡村的“盛节”了。前些年我在肥东县工作时,就曾经历过冬至节外出人员返乡“上坟”而出现的全县大堵车现象,村道乡道上面,排得都是车辆,半天纹丝不动,堪比大都市里的堵车。这不由得让人勾起一股浓浓的乡愁。
乡愁,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国产”词语,意为深切思念家乡的忧伤心情,是一种对家乡眷恋的情感状态。翻开历史华章,乡愁是人类共同而永恒的情感,那些远离故土的游子,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谁都会思念自己的家乡亲人,金窝银窝不如草窝。
唐代大诗人李白《静夜思》一诗,写出了所有思乡人的心声。另一位诗人韦庄在 《江外思乡》中写得更加直白:“年年春日异乡悲,杜曲黄莺可得知。更被夕阳江岸上,断肠烟柳一丝丝。”即使是在“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的兵荒马乱岁月,唐代诗人王维在《送元二使安西》中写道:“渭城春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对故土的眷恋,对亲人的留恋,漂泊在外的孤寂,其情戚戚,其心悲悲,跃然纸上。
在现代的乡愁诗中,当数余光中先生的《乡愁》,更能触动人的内心,直抵你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如泣如诉,如歌如舞,每个字符都张扬着力量。2000年我在南京陆军指挥学院上学时,恰逢余光中先生在南京访问,我专程从江北到江南,去听了一堂自称是“江南人”的余光中先生的讲座。老夫子讲的是诗,是文章,是学问,是历史,是人生。但我听来,他讲的是乡愁,是一种根植于骨髓里的乡愁,是一种经历人世沧桑的乡愁,是一种穿越时空的乡愁,更是一种充满历史回声的乡愁。这位出生于南京、一生漂泊我国台湾的游子,讲了一辈子课,写了一辈子文章,寻找了一辈子的乡愁,终究成为了时代乡愁的化身。
有人说,古代人的乡愁存在于边塞诗中,现代人的乡愁存在于上了年岁的人身上,没在故乡生活过的年轻人,则没有什么乡愁,或者说有的是父辈、祖辈的乡愁。其实不然。不说别的,近些年,华侨后裔归国寻根者络绎不绝,就连境外政要来华寻根祭祖者也不在少数。他们寻找的,绝不是祖辈的故地故居故人,更不是好奇猎奇探奇。我想,他们要寻找的,是一种根脉,是一种血缘,是一种文化,是一种人生密码,更是一种生生不息的精神。时下让人欣喜地看到,在日益城镇化的发展过程中,以历史文化、民风民俗为主题的街区街巷,正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节假日里,各地的博物馆里人头攒动,古镇古村里游客云集。就连张国立主持的《国家宝藏》文博栏目,在央视也取得了较高的收视率。应当说,乡愁有了更多的载体和管道,这些载体把历史与现实联系在了一体,让人们透过一个个具体的乡愁,看到了一条清晰的乡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