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雨，总是伴着风，悄然而至，叫人猝不及防，却也欣喜非常。是的，一场雨，如万马奔腾，声势浩大，刚才还闷热的空气瞬间多了股凉意，这是夏天少有的舒适。与此同时，田野里的庄稼难掩兴奋，尽情喝个饱，又铆足了劲儿地往上长。就连院子里的瓜呀菜的，也摇晃着脑袋，扭着腰肢，欢快地舞来舞去。母亲总会站在瓦屋的厨房，我们俗称的“窗户地下”，望着那场及时雨，听着“噼里啪啦”响，说上句：好雨！

在记忆里，乡间夏雨多，三天不来，五天必到，要是十天半月不来，地里就要旱得土地开裂，玉米或高粱叶子发黄。乡间夏雨急，有时完全没有下雨的征兆，来上一片巨大的浓云，打上几个闪，响上几下雷声，就会下上一阵。乡间夏雨还“暴”，脾气暴，雨往往伴着大风，以至于撑不撑雨伞没有了太大区别，倒是撑伞走着颇为费劲，到头来还是湿了身上衣服，湿了鞋。

要说夏雨下过头，难当一个“好”字时，也实在不少。有一年，老家盛产鸭梨的三五个村偏偏赶上冰雹，以至于梨子无一幸免地伤痕累累，乡亲们叫苦不迭。还有几年，天不开晴，缺水时硬是没有雨水，赶收麦时又阴雨连天，麦子收不下来，等收下来时麦粒多发霉了，而要种晚玉米是接着费神费力，讨不得好。想想收麦种玉米就够费事的，还要看老天的脸，后来大家就干脆不种小麦了。种玉米呢，其实也有种玉米的烦恼，暴雨过后，玉米秧往往东倒西歪，折的不用管，还完好的，非一一扶正不可，工程量真不小！

今年的雨，异于往年，正在经历的这场，已持续五六天，始终没彻底停过哪怕一整天，太阳出来顶多露上半个脸，随即躲起来，接着阴天，接着下雨。身为北方人，没有见过梅雨，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只见天上阴云密布，霸占着天空，颜色一深就下，一浅就停，闷热与微凉交换着阵地。若是留心村后的高山，还会发现，山顶烟气缭绕，盘旋上升，越积越多，不需多时必定会下雨；与此相反，雨小时烟气很淡，直至灰白色全无。雨多水就多，水从四面八方聚集，顺着低处流经道路、水沟，汇到村前的小河，很壮观。

儿时，一到暑假，我们就会赖在河沟里。那时的小河，水多而清，鱼虾成群，抓也抓不完。我们用纱窗做成网兜，绑在木棍一端，拎着就往河边跑，顺着水势这里抄抄，那里捅捅。有时兴起，也会徒手去石缝或草根缝隙中摸，这种快乐远胜过用网捉的。可摸不能瞎摸，要看运气，更要看胆量，胆小的人运气再好，也不能去尝试。比如我，摸了两次癞蛤蟆，打小怕这东西，偏摸到了它，乃至打那以后再也不敢摸了。

说来也怪，现在的小河，再怎么下雨，也没有那么多水了，也没有什么鱼了，短短二十余年间，成为过来人的我们，只能默默怀念一回了。至于没有经历过的孩子们，眼中能看到的，估计只有手中的手机，还有手指轻轻划过的江南水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