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冬天,青黄不接。我对于上顿白菜、下顿萝卜菜品的单调,兴味索然。母亲担心我营养不良影响身体发育,所以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有一天,母亲刚下班回到家,就忙着劈柴点炉子。炉子点好,她拿出一个生芥菜疙瘩,洗净去皮,擦成细丝,然后放入锅中慢火炒制,等空气中香味愈发浓郁的时候,母亲将它们趁热赶紧放在一个大玻璃瓶中,拧好盖子焖起来。以后想吃的时候,取出少许,放几滴香油,那味道稍稍辣,香喷喷,很下饭。
平日,母亲还会将积攒下来的鸡蛋,洗净、擦干,做好记号,小心翼翼放入陶罐里。陶罐高约一尺半,小口大肚,表面有凸起花纹,在我心目中恍如珍宝。而母亲总是劝我要耐住性子:“如果不停翻捡,万一弄破一个,可就糟糕了。”所以我只好望眼欲穿地等待鸡蛋腌好的时日。终于等到开罐了,母亲穿上她的劳动蓝布围裙,戴上一次性手套,将咸鸡蛋放入大花搪瓷盆中。
煮好后的咸鸡蛋黄油汪汪,蛋清白嫩嫩,我可以就着吃下大半个馒头。但有的在罐底味道很咸,我就只吃蛋黄,母亲不愿我养成浪费的习惯,她将蒸好的豆腐碾碎,加上咸蛋清,撒上芝麻碎,卷入饼中。咬一口,瞬间齿颊留香,我不禁为母亲的巧妙心思竖起了大拇指。
天气愈发冷了,我们全家晚上或是休息日就要合力腌制、灌制香肠。母亲采购猪肉、羊肠衣,还有各种香辛料。父亲把肉切成细长条,母亲按照从同事那里讨要的配方进行配料,将肉腌制约摸半天功夫,父亲则会洗去羊肠衣上的盐,然后用温水浸泡,吩咐我去将小红漏斗拿来。
母亲将肠衣套在漏斗上,用筷子把肉顺势给捣进去,父亲接过来,继续将肠衣塞满,我检查肠衣内部是否都填充实在,再将香肠间隔开,拧上几下,系上线绳,最后给肠衣封口打结。灌制香肠很耗时,用力要均匀,不能将肠衣给捅破,所以我们一直要忙碌到深夜。母亲心疼我,要叫我先睡,父亲却出乎意料地予以阻止:“我们家难得的集体活动,一定让她坚持下来,大不了明天周日晚起就是。”当时压根不知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后来年岁渐长,才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生活不容易,要学会珍惜,更要学会创造与以苦作乐。
母亲白天将灌制好的香肠挂在院子里的通风阴凉处的竹竿、绳子上风干,约摸二十天左右,母亲将它们收起蒸好。油亮亮的香肠香气扑鼻。这期间,父亲打造了一个大木头盒子,挂在窗户一侧的墙上,将凉下来的香肠收进去,下上几场雪,这无异于天然的“冰箱”。
现在有了电冰箱后,我还是回想起那些曾经精心腌制的食物,以及它们穿透时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