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爱看金其恒先生的文章。文字干净,史料翔实。最令我佩服的是,敢于秉笔直书,敢讲真话。
我与其恒先生相识很早,但相处不多。我的报界老友钱玉岁是他的同窗好友。直到前几年因写抗日名将孙立人才去拜访他,孙将军是金其恒夫人的姑父,于是其恒先生便很慷慨地借给了我许多有关孙将军的资料。我向金先生建议,发表了那么多的好文章,何不结集出版一本散文集呢?
其恒先生终于心动尔后又付诸行动。他将交付出版社的书稿又给了我一份备份,让我先睹为快。今年端午节时,他自己设计封面的散文集《一壶濁酒》几经周折,终于出版。《一壶濁酒》分《人物春秋》、《皖江烽火》、《往事回眸》等7个栏目,所写人物众多,时间跨度很大,内容十分丰富。封底的勒口仅有一枚作者自刻的闲章:无为人也。书内还有先生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画作,先生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人啊。
这位无为人的金先生后来做了无为人张恺帆老人的秘书。书中便收录了《敢讲真话的省委书记张恺帆》和《关于<龙华狱中佚名题壁诗>的作者》等篇章,使我们对张恺帆这位不计个人得失荣辱,敢讲真话,敢纠“左”错,敢作敢为的人民公仆,有了一个更为真切的了解和更为清醒的认识。
张恺帆是安徽屈指可数的大革命时期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1933年在上海任吴淞区委书记时,因叛徒告密被捕,一度关押在上海龙华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看守所。1934年春,为纪念在龙华监狱围墙内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而英勇牺牲的柔石、殷夫、胡也频等五烈士而写下了一首壮美的诗篇:“龙华千古仰高风,壮士身亡志未穷。墙外桃花墙里血,一般鲜艳一般红。”这首悲壮豪放、情意俱佳的诗作写成之后,曾在狱内广为传诵,并题写在墙壁上,因而得以留存到上海解放以后。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革命烈士诗抄》,收入这首署名为“佚名”的革命烈士的诗作。了解情况的同志向出版社反映,说这首诗的作者仍然健在。于是主编萧三同志就写信向张恺帆同志表示了歉意。张恺帆回信说:“我是幸存者,能获烈士称号,当不胜荣幸,何歉之有。”
张恺帆的书法也是很有盛名的,遒劲,潇洒。我曾托友人黄邦铎向张老要了这首《龙华狱中题壁》的墨宝,精心装裱,悬于书屋。
《一壶濁酒》还收入了有关另一位无为人渡江英雄马毛姐的两篇文章:《马毛姐的名字是毛泽东起的吗?》和《也谈渡江英雄马毛姐》。
1972年11月,当时省军区要编一本《安徽民兵斗争故事》,合肥警备区领受了写作马毛姐的任务,委派干事许道烱与我们联系。11月9日,我与白苇、许道烱、陈桂棣、孙玉春一行5人去采访马毛姐。10日早上,去省博物馆看了她当年得奖的笔记本和一个小五角星的奖品。我们向合肥报社党委和警备区汇报,认为她渡江的事可以写。我和陈桂棣写了6500字她渡江的事迹。不想省军区的陈干事不愿意了,说马毛姐说什么,我们就得统统写上。我们一方面坚持不写毛主席给她起名字的“故事”,一方面决定我和许干事到无为她的家乡调查。后来我们写了调查报告给警备区和报社党委留存。
通过调查,我当然知道所谓毛主席给马毛姐起名字的故事是子虚乌有的,但我却从未想到要写文章澄清这一事实。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2003年,当我在《新安晚报》上看到其恒先生的文章《马毛姐的名字是毛泽东起的吗?》一文,我很是激动,又很是愧疚。人家这是秉笔直书呵!其恒先生也是一位爱保存资料的人。他居然保存1950年3月一份《皖北区首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汇刊》,那上面就赫然登着马毛姐的名字,怎么会有1951年10月才有毛主席给她起名字的事呢。
2006年,还有人坚持说马毛姐的名字是毛主席起的。其恒先生再次拿起笔来,写了一篇《也谈渡江英雄马毛姐》。渡江战役后皖北区评选出英模2200名,特等英雄3名,一等功296名,马毛姐是其中之一。至于后来在北京观礼后的所谓“故事”,其恒先生又一一驳斥,以正视听。
《濁酒》真的使我们很清醒。希望文章中写到的当事人也能清醒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