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轳湾是中清河畔的一个小村庄,那些年湾里人穷,但每年初冬时节请人唱大戏却是很阔绰的。谁家逢生子添孙、为老人贺寿,必请戏班子唱大戏。
临冬时节,天一擦黑,锣鼓咚咚响,传遍了十里八村。戏班子搭台子,忙坏了剧团里老伙计们,也乐坏了村里的娃娃。
说起搭戏台,辘轳湾村的老宅苇沟里有一片老树林,依大树搭建,村里家家户户拆门板,抬板凳,村里人忙着帮戏班子用树干和木板搭戏台子,老帆布的顶棚。原来是四爷爷喜添孙子,逢大喜便从外地请来戏班子。
草台班子一搭好,便接连唱几天大戏。唱腔从苇沟里的芦苇荡传来;演员们吹拉弹奏、坐打念唱,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而且唱得字正腔圆,不用扬声器声音也能传个二、三里地。
那时候,村里也没几户人家用上电,四爷爷让小叔拉线扯电,电灯一亮,几里地外敞亮亮的,三四里地外都能看到。初冬的晚风直往衣袖里钻,四里八村的乡亲,循着灯光、听着唱腔向芦苇沟赶来。
晚上,戏还未正式开演,早来的孩子们端来小板凳放在舞台跟前。他们相约爬上舞台,手拿棍棒舞动模仿,引来台下阵阵友好地笑骂声。有的孩子跑到后台看演员们上妆,偷偷抹点油彩抹在脸上,很美似的在人群里蹦来窜去。
一阵紧锣密鼓,大幕徐徐拉开,演员们终于出场了。扮演穆桂英的演员背对观众、碎步后退,然后忽地转身亮相,台下齐声叫好。
湾里人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便把看大戏当作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儿,不分老幼都来看大戏,看着戏的村里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白天见面打招呼,传达晚上上演的曲目,茶余饭后说的是戏里谁扮演什么角。连孩子们也拿着木棍有板有眼地模仿,咿咿呀呀地学唱腔。
晚上的大戏,往往要唱到深夜,散场后,村里的大人抱着熟睡的孩子回家,路上人们议论着谁唱得好,谁扮演得像。戏班子十多人,接连唱十多天大戏,村里的大娘小媳妇们热心肠,主动找到四爷家帮忙,或是送粮送菜,或是帮忙做饭,一台家乡戏把村里人团结在一起,那时虽没有“追星族”,但戏迷们的热情也是蛮高的。湾里无论是做大生意的人家,还是走南闯北做小营生的,到了临冬开大戏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往家里赶,堪比过年。聊家乡戏,无论人在生意场,还是走亲访友,谈到家乡戏文,便拉近了亲情,融洽了气氛。
又是一年临冬,因村里人都远在各地打工,这几年唱大戏的氛围淡了。但叙谈起家乡戏,依然浓情、暖心。如一曲村野的交响乐,永远飘荡在纯朴的湾里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