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爱读张爱玲的书,喜欢她洞明世事又一针见血的深刻,她的话语常常一不小心就溜进你心里烙在心底,再不散去。多年来,我一直记得她对世间女子的分类,一类如红玫瑰般热情绚烂;另一类如白玫瑰般沉静优雅。在现实生活里,我还没找到可以配得上这些称谓的女子,直到我在法国遇见N小姐和X小姐。
N小姐和X小姐是教我的法语老师。周一上午到周三上午陪伴我们的是那朵红玫瑰N小姐。周三下午到周五下午便是那朵白玫瑰X小姐。
红玫瑰很漂亮,约三十多岁,栗色头发白皮肤水汪汪的蓝眼睛特别有神,爱在曼妙身材外穿上鲜艳颜色的衣服。黑色上衣大红的裙子,各种夸张的耳环、项链、戒指、高跟鞋。
她教学偏重口语和语法,选用的教材也是在中国超级流行的《走遍法国》,总是特别主动地和我们打招呼问这问那,目的只有一个——要我们开口说法语。为了这个目标她可费了不少心思。上课时,一定要求不同国家的同学坐在一起,不容许说一点点英语,不容许用字典查生词,必须听她用法语解释。我们学法语的方式也很有意思,看录像带,第一遍看无声的,要大家用自己的话来描述所看到的故事。第二遍,要求我们边听边看,然后复述自己听到的句子。第三遍,细听每个句子,她来一点点讲解,不仅讲新单词,也随带讲解一些语法。这样折腾过几遍后,一篇课文的大意,我们就能了解了。
她很会画画和表演,这些绝活用到新单词的解释上再好不过了,她更喜欢调侃班上同学和自己来给生词造句,用角色扮演让我们熟悉新句型,课堂气氛常常很HIGH。
相比而言,周三下午到周五下午的那朵白玫瑰就细腻沉稳多了。如果说红玫瑰如酒般浓烈,白玫瑰就如水般平静。白玫瑰大约四十岁,典型的法国女人,褐色头发用皮筋束上,身材一米七零,不施粉黛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一件碎花的长衬衫,外套一件短短的黑毛衣,一条宝蓝色的牛仔裤,一双圆头休闲鞋。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黑色圆戒指套在右手中指上,鼻翼上有印度人常有的装饰,小小的,闪闪的,就一颗。
白玫瑰偏重词汇和写作,她选用的教材是新知识点超大的那种。虽然新词汇量信息量很大,但她的课思路却永远清晰,设计十分精巧,学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累。每星期一个主题,周三下午的课,主要讲解新单词,周四早上测验。周四开始围绕这个主题,讲解课文做各种各样的练习,听听力,在这个过程中,学习新单词和固定搭配。周四晚上的作业,通常是关于这个主题的小作文,周五早上交。
周五中午她就会把作文全部改好,一一给每个人讲解作文中的问题。周五下午是围绕这个主题的口语练习,几个人一个小组自己编写对话,表演。上白玫瑰的课,你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一切都是淡淡地往前推进。她上课的思路,永远是整齐清晰、有规划、按节奏走,不会意外出现。
就在我准备给她贴个不温不火的标签时,白玫瑰在上周五下午的一个行为却改变了我的看法。那天下午,我们在讨论各国接电话时的用语。英文是HELLO;法语是ALLOE;白玫瑰让每个国家的同学上黑板写自己国家的说法。阿拉伯的同学写阿拉伯语、日本同学写日语、乌克兰的同学写俄语、希腊同学写希腊语、我写的是中文的“喂”。白玫瑰,突然说,法国不同区域的口音也不同,然后就开始用超级夸张的音调声情并茂地学巴黎人、尼斯人、马赛人、里昂人讲话,搞笑指数超高,所有人都笑趴在桌子上。这就是白玫瑰,绝大多数时候是不理会周围的喧闹静静地按自己的节奏流淌的河流,偶尔却泛起波澜。
这就是我所遇到的法国红玫瑰和白玫瑰,不同气质却同样敬业同样优秀的法国女人,以各自的美丽与芬芳诠释着法国文化中对品质对美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