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坐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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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坐阳光里  

张建春
 

我妈坐在门前的阳光里,手中抓了把米,三粒两粒地喂着脚下的两只斑鸠。两只带有珍珠项圈的斑鸠“咕咕”叫,一步一点头地吃我妈撒在地上的米。一只黑猫蜷在我妈的脚边,挥挥爪子,有跃跃欲试之态,却无扑过去之实。我妈嘴中叨咕:哦,珍珠斑。我妈快九十岁了,约在二十年前脑梗塞,半边身子动不了,大多时间坐在椅子上,把浑圆的时光硬是坐扁了。扁这词是我从我妈处学来的,小时候我爱睡懒觉,我妈喊我起床,就说:还不起,头都睡扁了。我从床上爬起,总要摸摸自己的头。

我妈一辈子动惯了,半边身子动不了,急得乱叫,可也没办法,脑子指挥不了手脚,半边的身子只能靠另半边身子拖着。我爸端了把椅子放门前,搀扶我妈坐上去,这一坐,就坐了二十多年。起先我妈坐得不安稳,一再想动起来,我妈有太多的事要干,家里的事,家外的事,都在呼唤她。可惜她心有力,而手脚无力,我妈气得流泪。我妈气手脚不争气,太不争气了。我妈用好的手打不能动的手,不能动的手不痛,倒是好好的手,痛得要掉。我妈又用好脚,踢不好的脚,不好的脚麻木,一点感觉没有。

有几年,我妈一见我就流泪,说自己活不下去了,说自己周身难受,说那么多的事没人干怎么办。我妈哭得我心烦,安慰不了,只能任着她哭。我爸说:你妈哭是种喧泄,哭哭反而好。我妈哭一会就不哭了,看我围在她身边,七个八个的讲,我妈突然就高兴了,说:病前想见见不着,这隔三差五就见到儿子。我妈的话让我脸红。

我想着我妈的康复,医生说没办法,说老人家的恢复是奇迹了,不卧床不起,还能下床拖着半个身子走,绝对是奇迹,万人中一两个而已。我把这话和我妈说,我妈却高兴不起来,说:还不如死了,害人。

我妈有一天中午打我电话,说:儿子,飞来两只斑鸠。妈很是惊喜,声音发颤。我正忙着,没和妈多说,心里还说:不就两只斑鸠,现在鸟多,斑鸠更多。谁知到了第二天中午,我妈又打我电话:儿子,儿子,两只斑鸠又来了。我“呵呵”地笑,对着电话说:老妈耶,你带它们玩吧。随后几天,我妈几乎天天向我“报告”斑鸠的事。我把这事和女儿说,女儿撇嘴,说:斑鸠天天陪着奶奶,你呢?我大惊,我有好几天没去妈身边了。

我再去妈家,妈仍是坐在门前椅子上,两只斑鸠在妈的眼面前,不惊不怍地迈着小腿。我妈说:斑鸠好,能走能飞。我妈扬了扬手,两只斑鸠一前一后飞起,落在了楼前的樟树上,一会又飞了回来,围着我妈“咕咕”叫。我妈指指大樟树,说:上面有窝,窝中有雏儿。我抬头在树上找,果然有斑鸠巢,斑鸠窝简单,几根柴搭了个窝还透亮,确实有小鸟在蠕动。

我妈从身边的瓶子里倒了几粒米,向斑鸠撒去,两只斑鸠相互谦让,却又急急拣拾,米拣完了,立即飞向樟树上的窝。我妈说:去喂小斑鸠了。我侧耳,听见了小斑鸠讨食的“叽叽”声。斑鸠围着我妈转,我妈给它们吃的,我妈由此充实了不少,这也是一桩事。围着我妈转的斑鸠,平时两只,多时四只。四只是斑鸠的一家,两老两小,和和气气。四只时,我妈撒的米多些,尤其是冰天雪地的冬天,我妈舍得撒米。我妈好说:一粒米一滴汗,粒粒皆辛苦。我妈种了不少年田,田里的日子苦,田里生长出一粒米不容易。

我陪过我妈喂过斑鸠,斑鸠不爱吃我手中的米,我妈手一伸,斑鸠就飞到我妈手心。妈说:斑鸠怕你,你手上有斑鸠味,小时候玩斑鸠玩的。我不争辨,不管怎么说,我小时候玩过斑鸠,捣过它的巢。

我妈门前的树长高长大了,斑鸠巢随之长高,可斑鸠天天飞到我妈脚边陪她,这一陪十多年了。我妈说:还是那家,一代又一代,是“老熟人”了。我妈张张手,斑鸠一定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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