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腊肠
我的2023
红豆
3上一篇 2023年11月2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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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

郑晓婷
 

他递给我一颗红豆,脸红着,“这个给你。”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急忙跑开了,我觉得欣喜。记不得什么时候了,在这个村里已经待了三年,我的工作——支教老师,也将告一段落了。

但还是会担心他们,尤其是那些孩子们。他们没有优渥的生活条件,四周环环重叠的大山包围着他们,挡住他们的目光,挡住他们去看世界的路。黄土袭面,让他们原本白嫩的皮肤变得粗糙暗沉。整日艰辛地劳作,让他们小小的身躯拥有了和大人一样的力量,可这并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该去做的啊!他们应该去看朝阳,去经历这世间的美好,他们应该去看海,去知道这世界的浩瀚无垠,他们应该去看彩虹,去看人间烟火、繁华闹市,再去决定自己的价值,再去明白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最初那个男孩跑向我,是我刚来的时候。大家对有人支教感到新奇,走在这泥泞的路上,少不了乡亲们的笑颜和善语。男孩拿着一朵野花,阳光打在他的背上,像为他穿上了一袭金色长袍,眼带憧憬,忽明忽闪,他步伐加快,跳跃欢快地跑向我,至今让我记忆犹新。“老师,这是我刚采的花,送给你!”好像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样的话,我喜笑颜开:“谢谢你!”了解后才知道,这个村子叫“红豆村”,正如听到的,以生产红豆著称。红豆生南国,最是好风景。屹立顶峰,我所看到的,是满山遍野如星星般的红豆,它们寄托着整个村子的希望,被人期许,令人期待。红豆又仿佛在娇羞,被落日余晖映照着,粒粒分明,如红色玛瑙般挂在树上,叫人生怜。

支教期间,最难忘的是教给孩子们那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有人笑我荒唐,怎会教他们这些小孩理解不了的话,我不以为然,念到我们的红豆村,他们怎会没兴趣。孩子们也挺配合我,长发女孩睁着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我:“老师,这首诗什么意思?”孩子们也接连问我:“对啊,什么意思?”我回道:“这首诗讲的是红豆,红豆寄语相思。”孩子们恍然大悟,又陷入激烈讨论,大家各抒己见,欢欣雀跃。唯独那个小男孩,独自坐在窗边,不言不语,我走近他,询问他为什么不参与讨论。他无言,好大一会,才哽咽着说:“我爸临走时也送给我妈一颗红豆。”我顿时语塞,才明白事情原委。我安慰他:“红豆不仅代表相思呀,还代表美好的祝愿,你爸是想让你妈幸福呢!”知道这些话或许是徒劳,但至少可以让他暂时走出难过的情绪。

他会经常帮他母亲做家务,喂猪、砍柴,瘦弱的身躯背负着一大捆柴禾,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家走去,我怜悯,但更多的是心疼。那夜我无眠,因为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和他一样,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一辈子只能困在大山里,走不出去。我冒出来一个大胆想法——带孩子们进城。一路上灯火璀璨,吸引了他们清澈的眼睛,他们满脸好奇,手指着车窗外面,眼睛笑得眯成一条弯弯弧线。他们雀跃,他们激动,仿佛手指的,就是整个世界。

看过了摩天轮,他们说想飞到天上去,眼神里尽显希望;走过了跨江大桥,他们说想当一颗螺丝钉,以后要为国为民,建造中国;翻过了原本粗犷的山,他们说世界那么大,以后会去看看……我很高兴,也很庆幸遇见他们,是他们让我懂得原来有人即使出生落后于人,也依旧在努力生活,使劲奔跑。

支教的最后一天还是来了,他们围过来,递给我水果、蔬菜,我知道这是他们辛苦种的,我放下这些。孩子们与我相拥,带着眼角的泪,和我进行最后的告别。小男孩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了,明显是刚砍完柴回来,他的背上还落有柴根。我心疼,摸着他的头。他递给我一颗红豆,比之前见到的都要更加饱满,更加圆润,“这个给你!”看我没反应过来,便急忙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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