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柏油路弯弯曲曲且非常慵懒地向老家门口延伸,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偶尔路边房子里走出的小姑娘、老大爷横穿至对面,都是步履匆匆,生怕被无情的阳光、滚烫的地面灼伤;路边新植仅两年的各种风景树,像叹息时光快速流逝去的老者,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躲于草坪里的昆虫不敢吱声、躺在浓荫下的一只大黄狗不停地喘气,它们似乎用这种方式控诉着烦闷而燥热的三伏天气。
推门进屋,放下行李,打完招呼,就迫不及待地洗脸、抹汗,走出洗浴间,仿佛是在打了个盹的恍惚间,老天就忽然变了脸,南边天空的阴沉景象快速蔓延过来,很快覆盖头顶,目之所及,整个天空都被乌云笼罩,懒散的雷声也不断由远而近地传来,没有酝酿,也不虚张声势,只是由“嗡嗡”声变成“啪、喀”声;风跟着嘶吼起来,一片一片地呼呼而过,时强时弱,断断续续,卷起的灰尘、落叶像无节奏的舞蹈忽高忽低;雨珠先是借着风势很小且稀疏地往下掉,像在做铺垫,逐渐加密润湿滚烫的地面,仿佛时候已到,宛如听到号令,雨珠就突然换成的雨点,密集地奔向地面,争先恐后连成一条条雨线,间或着闪电、雷鸣,砸得路面、窗户“啪啪”响,路肩里的小草默默地在甘霖中沐浴,兴奋地摇头晃脑,路树则身不由己地随风摇摆……
前后不到半小时,仿佛收到“鸣金”声,雨渐渐停下来,乌云快速移动,刺眼的太阳又挂在空中,正如唐代诗人崔道融描述的那样:“坐看黑云衔猛雨,喷洒前山此独晴。忽惊云雨在头上,却是山前晚照明。”天空放晴,人们又忙碌起来,紧闭的窗户纷纷打开,搭盖在酱、谷上的遮雨布陆续掀开,屋后新房地基上的师傅们再次忙开……走出院门,惊讶地发现,三伏天的雨,真的有别于绵绵的春雨、浪漫的秋雨、平静的冬雨,虽然三伏天的雨下得无规律、无固定时间段,却给大地营造了一种新景象:微风徐徐,清爽凉快,各种路树精神抖擞,一改雨前萎靡不振的样式,其枝叶依旧沉浸在兴奋之中,不停地随风飘摆,几片翩翩起舞“早熟”的黄叶格外显眼,而碧绿的青叶面上晶莹剔透的雨珠仍在高兴地打滚,藏于枝叶间的知了叫得更欢;草坪上的巴根草茎叶茵茵之绿更加养眼。几个孩童或赤脚踩着尚未流尽的雨水,或蹲在小树下捉蚂蚁,或追闹小篮球疯狂玩耍,个个兴奋无比。伏天雨后的一切景致宛如刚出浴的美女,清新脱俗。
看到三伏天原本无精打采的景物,在雨后突然重新焕发勃勃生机,想起小时候村里老人挂在嘴边的俗语,“伏天一暴热一暴”“伏天每日一暴,坐家里收稻”。家乡人称夏天的“局部阵雨”为“打暴”,虽然“打暴”后的天气会更热,却依旧期待“天天打暴”。对城里人来说,三伏天的雨发挥着降尘、暂时减热等作用,让“似火烧的赤日”暂时不再灼人;可对乡下人而言,三伏天的雨就是天降甘霖,就是真金白银,就是一年的丰收、希望和幸福,它能把“半枯焦的禾苗”救活,使其成长成熟。
换个角度看,从人生角度体察伏天的雨,不难发现,三伏天下的绝大多数是“局部雷阵雨”,仿佛是芸芸大众的人生之路必然遭遇的暂时性挫折,前进之路接受一场场短暂的暴雨洗礼,何尝不是一种收获,因为原本浑浊或乏力的人生之路经一阵暴雨的突然“袭击”,往往像路树一样豁然开朗、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