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溪  
孝乡“亲情伞”
槐花还似昔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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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溪  

安徽合肥 吴玲
 

我们是在一个细雨溟蒙的秋日前往月亮湾作家村的。此月亮湾非彼月亮湾,如你看见的那样,乃是静卧在大别山腹地东西溪乡的太阳冲里,因四周芦渚烟树、奇峰迤逦,又因一弯好水颇似月牙儿穿村而过,故有了形象又风雅的名字。

作家村是由20世纪原淮海机械厂遗留下的职工宿舍以及厂房等老建筑改造而成,高不过两三层,皆保留了原先的风貌,智者的做法便是让人欢喜的修旧如旧,拱门廊檐青砖乌瓦,一栋栋一幢幢,或高或低地散落在莽莽山坳里。车抵太阳冲,如你所能想象的,甫一下车,便兴冲冲找寻自己的那间屋子,果真是开门见山推窗望月。“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凡妇如我,年逾中年,步出喧嚣的都市,区区百十多公里,竟能拥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可以安放自己日渐疲钝的身心,该是幸运与幸福的罢。与鲁迅、张大千交谊甚厚的台静农先生即诞生于六安霍邱,台先生赴台后曾将自己在台湾大学的书斋命名为“歇脚庵”,此处不妨借来一用,月亮湾的一方斗室或者亦算吾等在恋念红尘中的“歇脚庵”吧。

如此却是合了当下的心意,像现在,可以看万物生长,听鸡鸣狗吠。在山里,晴天自然是可喜的,雨天却也有不坏的趣味,它使得山愈翠、水愈碧、花愈娇,而此时我们遇着的雨又恰到好处地停了的。缘溪而行,我们临时决定去走访几户村民。东西溪的执事者与众人在前头。当一个皱褶满脸的老头儿颤巍巍捧出一摞花花绿绿的小本本时,我的脑际突然涌现出一个父亲的形象,那是20世纪80年代震惊画坛的罗中立的油画《父亲》。

我们向溪对岸另一庄户走去。走过几条茅草松软的田埂,遇见一个小孩。起先一点儿没有注意到他,似乎他先是在路旁自顾自捉蝈蝈玩的,后来索性丢开小动物,撒开两腿。我们转弯,他先转过,我们穿溪,他在对岸等着,待快接近他,便趔趔趄趄往前跑。我们遇见的小孩看上去表情夸张,眼涎齿涩,当他跑起来时,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小小的身子在秋风里晃啊晃。

我们确乎是去他的家,确切说是他爷爷奶奶的家。但不晓得这个大小便尚不能自理、语言有障碍的小孩是如何得知我们要去他家的。是三间新造的瓦屋,堂屋正中贴着一张有些破损的年画,几只麻袋堆在屋角,捏了捏,硬硬的。另一只极大的篾簸箕里晾着半干的花生。里屋一张大木床,床头的柜子上凌乱地摆着米、油等生活用品,其余别无长物。

后来我们得知,小孩的父亲常年外出打工,母亲早已抛弃了这个一贫如洗的家,不知去向。他跟年迈的爷爷过活,吃政府补贴。

离去时,小孩显得有些不舍,走了很远,我回头,他趔趄着小身子,还跟在我们后头,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奶奶告诉我们,他九岁了。我没有问这个孩子的姓名。我想,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折回头,又缘溪向前走了许久,众人都无声响。路旁的玉米掰下了,秸秆以及叶子已经萎谢,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虫豸嗡嗡嘤嘤。这样安宁的辰光似乎留存在遥远的从前。傍晚,一行人驱车十数里至杨三寨,下榻一个名曰“绿野山庄”的旅店。灰白二色的小楼,在茂林修竹掩映下,更显清简与幽寂。灯火渐次亮起来的时候,天空和山峦融为一体,因为微雨,星月都钻进了云层。站在比黑更黑的夜色里,漫山遍野的小生灵正演奏天籁般的田园交响曲,仿佛误入了班得瑞的《寂静山林》。

这是目下的诗与远方。在东西溪,我们是被赋予了“村民证”的一群,如此说来,以后出入月亮湾则变得义不容辞,对于一个生于乡下,且又有着乡村情结的人来说,这让我欣慰。

时至今日,我还常常暗自思忖:我们不仅要去东西溪吃杀猪饭,行至水穷,坐看云起,体验古蓼国的风俗人情,当然还要去抱一抱村口那棵死而复生的老槐树……我从来相信,它就是这个村子的庇护神,至于在“歇脚庵”里吟风弄月,那纯属自作多情。譬如于古稀老人,我们或可替他垦一块地,摘一片棉花,体力若再可支持,不妨同他一起坐在秋天之上,手握镰刀、锹、锨,真正体验一回山民“寸草归垛,颗粒归仓”的喜悦,如此高强度的快乐劳作,大约很可治疗某个患者的失眠症也未可知。

再譬如于那个孩子,当他的腿脚不听使唤,突然一不小心迷失在外面的世界,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他那时与我不再陌生,很可能与我早已熟稔,我教他认得了几个汉字,他知道自己的村庄,并且已经学会书写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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