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新交:鹿藿与女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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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新交:鹿藿与女菀

安徽合肥 程耀恺
 

作为依赖植物维持生命的人类一员,如果对草木一无所知,漠不关心,那可不是知识的缺失,而是理性缺陷。

我是个草木爱好者,写过专门的书,那是一本观察日志,记录了2019年365种合肥当地的草木,基本上是非人工种植的。我对笔下草木的身世、归类与体貌,有较深的体认,我是它们的朋友。我认识的草木,当然远不止这些。我晓得,同城生活的草木爱好者,还有许多,他们在这条路上,走得比我远,比我深。草木爱好者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每年都会有新发现,按我们的行话,那就是会有新交。

我是去年深秋迁居大蜀山南麓,与西扩林毗邻。由于疫情的影响,一年以来,多半只能在西扩林内做野外作业。西扩林总体上算是人工林,然而,也给野生植物留有充裕的余地。林区众多的野生草木中,有世居合肥的地榆、旋覆花等本土植物,也有一枝黄花、豚草等外来入侵物种。作为一个新辟的景点,来此游玩之人,多见景不见木,我却反其道而行之,弃景而就花:春就二月蓝,夏就半边莲,秋就野山菊,冬就枇杷花。看花未必是赏花,而是把它当作识草认树的入口。要在芸芸众生里,准确无误地分辨一种草木,诀窍全在花、果、叶。花犹如人的颜面,识别了人脸,姓啥名谁,便不在话下了。

鹿藿的花萼为钟形、花蝶形,花冠黄色,旗瓣近圆形,冀瓣倒卵状长圆形,龙骨瓣具喙。记得是6月末,在一条狭窄的竹径里,碰上了它,一看那花朵似蝶,可以初步断定为豆科植物。青青翠竹,是它们的依附,叶片毛茸茸的,茎攀援。具体是什么,一时难下断语。从此,便留了意,每入林,必重访。直到9月初,黄花落而小小的红色荚果现,便确认它是霍蔍了。当地人称之为野绿豆。古人称豆叶为“藿”,元稹的“野蔬充膳甘长藿”,说的就是拿豆叶来充当蔬菜。据说它那毛茸茸的叶子,倍受鹿的青睐,故美其名曰:鹿藿。入秋之后,我再次去了那条竹径,采集鹿藿的种子,准备明年春天一到,播到花盆里,以便足不出户,便可观察它的一个生命周期。

女菀的邂逅有点意外。西扩林的西部,是一大片水域,将水与水隔开的是堤坝,倘若堤坝深入不了对岸,便成了半岛。半岛三面环水,遇到今年这样的大旱,半岛就成了草木的诺亚方舟,我就是在那里跟女菀撞了个满怀。细茎,细叶,细花,或单株,或丛生,花形与钻叶紫菀如出一辙,只是花序外围的舌状花,是白色的,若干头状花序,在枝头聚合成复伞房状花序,秋风一吹,宛若轻歌曼舞的小女孩,清莹秀澈,韵味无穷。合肥多钻叶紫菀,巢湖沿岸是它们的乐土,钻叶紫菀泼皮胆大,市区的庭院与路沿,也敢驻足,女菀则藏在深闺人未识。女菀从不出现在显眼的地方,半岛或者洼地,人迹罕至,女菀在那里隐迹潜踪,自甘寂寞。钻叶紫菀与女菀,同为菊科紫菀属的姐妹,一显一隐,不亦怪哉!女菀既是隐士,请进室内,有违其天性,那就罢了。好在我记住了它们栖居的那个半岛,来年再作造访,可期可盼。

尽管我认识并熟悉不少草木,但每年还会不断地有新交,就像2020年的鹿藿与女菀。新交相处日久,终归变为故交。一旦成了故交,它们就会在我的灵魂里,播下神秘、迷人的种子,让我清心明目:“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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