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情味
栀子花开
一池荷色净心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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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情味

■ 安徽合肥 程耀恺
 

我家阁楼上有一方露台,大小十几平米光景,原本空闲着,只作晾衣晒被之所,无奈我这人多少有些草木缘,便在露台上种了一些花草。春去秋来,花木扶疏,暗香浮动,其中佼佼者,要数海棠。与海棠的缘分,始于青衫发蒙的村学年代,因为战乱,父母带着我寄住汤庄外公家里,在村中一所私塾就读。我读书不甚上心,却常常将目光伸向窗外。学堂南边有一口水塘,水塘之西是菜园,菜园不单种菜,四边也零星栽些花木。芭蕉叶大栀子肥,天生丽质,却失之夸张,唯有那棵一人高的花树,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风来摇曳,雨至凝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艳不可方物。问大人那是什么?母亲说是垂丝海棠,春分开花,花落结果。

后来发现,在汤庄,海棠不仅菜园里有,书里也有。作为蒙童必读的《千家诗》,不独有王淇的“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更有苏轼的“只恐深夜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样一来,我就得以徘徊于菜园里的海棠和书中海棠之间。然而好事总是难以持久,战乱既平,我也不得不告别汤庄、告别村学、告别菜园,告别芭蕉、栀子与海棠,回到镇上,进了新式学校。在镇上,芭蕉、栀子倒是偶能谋面,只有海棠,一别音容两茫茫。

再往后,离开故乡读书,谋生,在风雨中独行。作为一个男人,来到世上,保持一种既不显山露水也不左冲右突的姿态,好歹也是一种简单而完好的人生格局了,却因为读了点书,知道自己身在此山,又必须走到彼山,难免深陷无解的生存悖论之中。尽管用了一生去挣扎,都归失败。末了,只剩下读书与养花这两件事可做了。

读书与养花,无关成败,但不脱缘分。上世纪六十年代,风疏雨骤,我蜗居H县城,蓦然想到,该是海棠花开的季节了吧,如能邂逅,以她那满树翠叶胭脂萼的风姿,或许能驱散我心头阴霾。遗憾的是,四下打探,怎么也见不着伊人的倩影。多亏想到大观园里有个海棠诗社,当时《红楼梦》不在禁书之列,所以进大观园无须惴惴不安。那阵子,白日里随波逐流,夜幕下,就拜访秋爽斋,混迹亭台,赏花品诗,以至有一夜梦中听宝玉说:“只是蘅、潇二首,还要斟酌。”急忙附和,却见社长李纨面有不悦色,吓得赶紧闭嘴,一惊,醒来。人不笑我痴,我自笑之。

尘埃落定之后,总算有了一己之落脚点。那时节,满世界鸢飞鱼跃,而我却胸无大志,寄情山水没条件,所可为者,窗下读书,露台栽花。

一般的花草,到了我家,不分身份不计出处,都能放下身段,既来之,则安之。我既是它们的朋友,亦是仆人。渐渐地,我与花草之间形成一种默契,它们花开花落两由之,我则秋月春风等闲度。

岁月磋跎,不知从何时起,我醉心于砚田笔耕。用笔不灵登书山,行文无序赏花影——我的书写生涯,让我更加离不开书与花。天增岁月人增寿,一年一年下来,露台上的花草,蔚为可观了,书房里语涉海棠的书籍,也不知凡几,唯一的缺憾,始终得不到一盆海棠——幸亏汤庄的那棵垂丝海棠,还生长在我的记忆中。

也许我的心性,感动了花魂,之后,有三株海棠,先后悄然光临寒舍,成为我家露台花园的成员,这奇迹算起来,约莫六七个年头了。此三株,一红一白一粉,红者出身西府,白、粉皆贴梗海棠。她们虽为名门闺秀、空谷佳人,到我家后,一变而为承欢膝下、侍药堂前之小儿女。每年时届春分,各自捧出骨朵,彬彬有礼地第次绽放,俨然三个娈婉依门之小儿女。某个马年,我的本命年,她们或许商议好了,要给我一个惊喜,居然一同盛开。三株海棠,既各展风仪、各呈异彩,又珠联璧合、相映生辉——花木之有情,往往不在人之下。

古人有言:月下看荼蘼,灯下赏海棠。我反其道而用之:灯下读诗书,月下赏海棠。一直以来,读书、赏花,成了我的日常生活要义,通过读与赏,此山彼山之打通,庶几近之。

时光流逝,人事熹微,我一如既往沉醉在与书的眺望与花的对视中,其中或有大机趣可得,但我未得。虽说虚度光阴,我却乐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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