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不朽的石头
黑白照片
夏天的菜园子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2年6月2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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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照片

■ 戴旭东
 

在不断重叠的记忆相册中,我在寻找一张黑白照片,一张久久难忘的照片,苦苦寻觅却不知它的去向。时间可以让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但是这张照片却牢牢地抓住我,念想中,有涟漪般的激动。

我难忘它,是因为在我童年的照片中,我小小的心是萌生过自豪感的。记得父亲总是对我板着个冷脸,那是一座很难靠近的“冰山”。稍加不满,他就会“啪”的一巴掌击打在我的后脑,令我猝不及防,常常地,如猫见老鼠,心生恐惧,望之生畏。

那年冬天,父亲领了我去照相馆照相。那天,他不那么凶,那双大手居然是温热有安全感的。我随着他去了,也留存了童年时代父亲对我最温柔的片刻。那天,父亲本来是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医院口腔科拔牙齿的,途中并没有说起照相的事情。一路上,父亲迎着寒风用力踩着车蹬,我在他身后看着一棵棵闪过的白杨树。父子俩要么沉默,要么一问一答。我对他说我害怕拔牙,父亲不紧不慢地说打麻药就不会痛了。从没拔过牙齿的我心里敲起鼓来,望着寒风中飘落的树叶,任愁绪飞扬。从郊外行驶到城里后,父亲见我脸上冒着冷汗,就拿出手帕擦了擦我的额头,那一刻,父亲的眼神是充满慈爱的,然后,他用舒缓的口气对我说要带我去照一张相,话语中透着鼓励,仿佛要送一件礼物给我似的,我居然有受宠若惊的欢喜!

走出照相馆,我跟着父亲来到了医院口腔科,闻着走廊上刺鼻的药水味,想要打退堂鼓。看到父亲眼里极少透出的温存眼光,许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给我看牙的是一位热情和蔼的女医生,她慈眉善目,话语温柔,笑意盈盈地给我做了检查。当她决定给我拔牙时,我开始害怕了,问女医生能不能不拔牙。她说我牙齿里有几个虫子呢,不拔怎么办呢?她问了我父亲:“孩子对青霉素过敏吗?”说是打麻药前,要在我的手腕上做皮试。眼见她拿起针头要往我手里扎,我本能地抽动着手臂开始反抗。父亲见我任性地阻扰医生的工作,沉下脸对我说:“你刚才还照了相呢,这点痛还忍不了啊!”我哭丧着脸,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女医生手下留情。猛然间,僵持中她轻柔地握着我的右手,把针管举在空中,做出了暂停的姿势。她从我父亲嘴里知道我喜欢看《鸡毛信》等小人书,就问我可知道连环画里的主人翁后来干什么去了。她轻柔的话语让我的目光投到她闪亮的眼眸中,被她讲述的故事所吸引,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恐惧的内心。她迅速地把针头扎进了我的皮肤里,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笑着拔出了针头,还说我表现不错,很勇敢。她亲切的话语一直萦绕在耳,我血迹斑斑拔除了的牙齿已经被轻而易举地丢在了一边。

她急中生智的缓兵之计攻克了我心中的堡垒,现在想起来依然心存感激。她没有对我强硬着来,而是拉家常式的体谅,如同在家中和母亲围在炉前烤火的那种亲密交流。拔好牙齿后,父亲拉着我的手向女医生道谢,我也木讷地挥手告别。那一刻,我仿佛进入了温暖如春的地方,而不是令人生畏的场所。我迈出门后,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看了女医生一眼,她美好的形象让我感到生活的可爱多于冷漠。后来,我又去找她拔过几颗牙齿。再后来,长大的我去医院看肠胃病,还是情不自禁地顺便爬上楼去了口腔科,却已不见她的身影。听说她是口腔科主任的妻子,已调往别的科室了。

几十年过去了,那张黑白照片就这样带着一段美好的记忆留在我的心里,想起父亲和那位女医生,心里就有暖流流过。那件事改变了我对父亲的看法,我知道他是可以靠近的,可以依靠的。

天遂人愿,冥冥之中,仿佛是上帝的旨意,这张黑白照片连同我百日光屁股的照片,居然就躺在旧书橱里堆积多年的杂物中,于一个夏日不经意间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欣喜之情油然而生。 黑白照片从书本里飘落的瞬间,尘封已久的岁月再次显现,让我找回了温暖的记忆。掐指算来,当年给我拔牙的女医生应该是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了,她的微笑有一种无可抵抗而摄人心魄的力量,就像达·芬奇那幅世界名画中的蒙娜丽莎,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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