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如刀   
亲切的刨花
我的会飞的朋友们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2年6月1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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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切的刨花

■ 安徽合肥 许若齐
 

刨刨花的场景现在是很难见到了。这门活的目的是要让木板变得平整、光滑,是木匠的基本功。也往往会使观者在不经意中看得入神:师傅手脚腰协调,动作娴熟,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富有韵律;那白花花的刨花如瀑布般涌出,薄如蝉翼……诗人在此,会不会俯身捡拾起一条,在上面把即刻喷薄出来的诗兴写下几行?我们那时唯一做的事情是急不可待地把刨花装进一个竹篾编的篓子里,使劲压实,愈满愈好。我们是一群拣刨花的孩子。拣刨花的地方叫木器厂。木器厂里有好几十个木匠在干活,年轻人居多,当地人统称为“小木匠”。他们凭力气和手艺吃饭,砍锯刨削凿,都是手工活。放到当下,有的绝活大概可以“申遗”了。

每隔一段日子就要去木器厂捡拾刨花,孩子数以几十。你得早早地在车间里的木工台前候着,遇到木匠有刨材的活,算是走运了。他拱着身,有节奏地用双手推着刨子,刨花不断涌出,我们则迫不及待地往自家的篾篓里装,求大于供,免不了发生一些矛盾,狗咬狗、一嘴毛。这就给了小木匠可趁之机。他让小子们一字站好,挨个问家中可有姐姐。没有的尽数逐出,留下的再问可愿叫“姐夫”。年纪大些的孩子悻悻而去,不解世事的则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上了位的“姐夫”听了眉开眼笑,年纪大的师傅则皱起眉头:“青皮青皮”!刨花当然也可以自产。有人家自置家具,即请师傅上门打。工钱自不待说,还包吃喝,有烟抽,小木匠们都乐此不疲。

最理想的是东家还有个未出阁的闺女,年方二八以上,每天进进出出,沏个茶倒个水,“大哥”不停地喊。小木匠心花怒放,嘴不停地搭讪着,干活有使不完的劲;最沮丧的是家中枯坐二老,盯着你出活,且吝啬得要命,菜里基本不见荤,香烟盒里一天总是五支烟而且是两角八分的东海牌。小木匠见吃喝如此这般,又不施美人计,恼了。也不便在台面上发作,就三两天打鱼晒网地敷衍着,把时间都花在刨板子上,刨一块木板漫不经心,动作几下又停下来,刨花倒是出了不少,够烧几个月了,却硬生生地把一张桌面刨薄了两公分。东家知道遇到了“瘌痢头”,只能暗暗叫苦。

木器厂每月才过一次秤,没认姐夫的孩子只能把篾篓东躲西藏,其状惶然。我不择路,拐进一偏僻屋前,四周杂草萋萋,人迹罕至。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竟摆放着几十口白生生的棺材。我很恐怖,丢下篾篓急急如漏网之鱼逃出。凡此种种,一点都不妨碍我们对刨花本身的亲切感。它是一个家庭每天燃起的第一簇像模像样的火。作为引子,“轰”地一下,点起的那一刹那很光明很耀眼,“扑扑”地烧着,然后很快无私地把自己变为灰烬。唯有在它的助力下,柴与木炭才能一改自己的静默状态,变得温暖进而炽热,日常的烟火生活就此开启:晨起一壶水,烧得“滴哚开”(方言,烧开沸腾的水);柴灶上铁锅里有点烫嘴的红薯、稀粥,还有一个茶叶鸡子;天寒地冻,夜半时分,想吃一碗汤面,一撮刨花瞬间就热了凉灶冷锅。

没有刨花的日子是有些惶然的。开始烧煤了,刨花的需求量急剧下降。当你有感于电子打火“啪”地一声带来的快捷与便当时,一个母亲正带着年幼的孩子在乡村游玩。遇见了一个老木匠在自家门口刨木板,刨花铺满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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