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呲”“呲呲呲”。一种陌生声音持续不断自窗外传来，有如铁锹铲地，有如锅铲铲锅。受好奇心驱使，于书桌前站起来，朝窗外望去。原来是小区物业工人在楼下清洁路面。住在低楼层也有它的好处，偶尔多一些信息输入，听得见路上行人脚步声，夜间还能听见草丛里的唧唧虫鸣。

楼前一条人行道，路面由桔红色面砖铺就。原本很美观，最近却特别不好看，人走在上面还得小心翼翼。路面湿滑，步伐大了，人会摔跤。拜上天所赐。连续两个月高温阴雨天气，给桔红色路面涂上了一层又一层斑斑驳驳墨绿色包浆。那些长在地砖表面的青苔，蓄含了丰富的水分，人脚踩上去很容易形成一次短距离的滑行，在路面表层划出巨大的擦痕。

为安全计，同时也是考虑美化环境吧，小区物业便安排工人师傅对路面进行清洁。照传统思路，清理这种路面，使用铁锹和扫把即可。先用铁锹铲除路面积垢，再用扫把将垃圾扫成堆，集中运走。可以想见，这样清理的效果，肯定不会太好，以桔红为底色的路面上，清理过后免不了会留有许许多多墨绿色斑点。要想弄得彻底，除非将路面“剥掉一层皮”。

这回，物业工人摒弃常规思路，使用新式工具来清理路面。看得出来，这种清理方式劳动强度小，清洁效果却非常好，清理过后的路面洁净如新。物业工人师傅手持的清理工具，只是一管水龙头。物业工人背后立着一台约摸一米高处于运转状态的机器，机器的正面有一根较长的塑胶水管，将机器与物业工人手中的水龙头连在一起。机器的背面，拖曳出一根长长的塑胶水管，还有一根黑色电缆线。这一管一线的另一端，同在一个方向，相伴进入楼栋门洞。想必是在楼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吸收了来自楼栋水、电系统的充分能量。

细看便明白这种清洁工具的工作原理。从楼栋里接出来的自来水，通过电动机器加压，从水龙头里喷出来的水便极富冲击力，水流锋利如刀。工人师傅将这把“水刀”的刀口对准路面，一小块一小块地铲除路面上顽固的污渍。出现在工人师傅背后那段清洁路面，似乎是将原先路面剥除了一层苍老的皮壳。也好像是，一段时光被剥去了一层陈旧的包浆，便变成了一段崭新的时光。站在窗前看工人师傅持械劳作，似乎能体验到工人师傅心里那种巨大的成就感。同时，也震惊于来自工人师傅手中那把“水刀”的巨大力量。

旁观步步逼进的“水刀”，瞬间曾有一个可怕的担忧。假如将那管水龙头对准一棵树，喷水的力量定会使树在落叶纷飞后删繁就简繁华落尽。倘若将水管对准某堵墙的薄弱环节，水柱如钢针，会将墙体击穿。再好的工具，只能是为人服务的工具，千万不能成为对付人的武器。如刀似针的水流，它的锋利来自那台机器给它的巨大能量。只要机器运转所制造的压力足够强大，哪怕是温柔的水，也突然变得坚硬无比，有咄咄逼人教人远离的银亮色金属锋芒。对于水，实在不能小看，柔性里面包藏着锐利的刚性。不光路面，在高压面前，所有在时光的尘埃里形成的层层包浆，哪怕再厚实，也会瞬间土崩瓦解。高压总能让人看到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难怪在需要清洗时，人们总是想到高压，制造出高压水枪或水刀。以前在洗车店，见他们用的是高压水枪，将一些脏兮兮的车身冲洗得锃亮。这次在楼上看楼下物业工人清洗路面，用的高压水刀。没有高压便无法形成水的刀枪，想清洗干净，不太可能。

高压这东西总是被人握在手里，为己所用。如刀似枪，人害怕它，许多时候还不得不仰仗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