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春野菜,可谓情有独钟,对春野菜的喜爱可能是与生俱来的。我自小生长在小城,对农事基本无知,更不要说那些长在荒滩野地的春野菜了,那时我们家很少吃野菜,原因很简单,主要是对野菜不认识不了解,怕误食了中毒,所以敬而远之。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春天,我应约去乡下同事家玩,那天的中餐桌上,有两个菜至今记忆犹新,一个是香椿炒蛋,一个是凉拌荠菜,吃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香,无法用语言来描绘,一个下午口腔都余味无穷。听着同事关于野菜的介绍,我第一次对野菜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和了解,且对春野菜大有好感。从那时起,我就有意无意地接触野菜,认识野菜时,过目不忘,且能在一堆不同春野菜里给它们分拣归类,一认一个准,或许这就是我与春野菜的缘分。每年春野菜上市,我都抓住一年一次美食的机会,大饱口福。
钟情春野菜不是无缘无故的,我的认知或许与众不同。这些生长在荒滩野地的菜,无需播种、浇水、施肥、除草、管理,不惧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刀砍斧劈,亦无畏天寒地冻、干旱水涝,自然舒展、恣意生长,自成一方气候,有着不屈不挠的性格和抗恶劣气候的能力,足以证明野菜顽强的生命力,或许在一些恶劣环境下求生能力都是人类所不能做到的。我认为,野菜的基因好,才有这些特质,多食野菜能给人类带来不可替代的营养,给人们带来健康的体质。为了佐证,我百度了许多野菜的营养和药用价值,真有出乎意料的收获,比如荠菜就有促进消化、降血压、抗凝血的作用,马齿苋就具有降血糖的作用,还能提供较多的蛋白质、膳食纤维和钙,马兰头含有多种营养成分,丰富的矿物质元素和维生素、胡萝卜素以及17种以上氨基酸,其中7种为人体必需的氨基酸,具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凉血止血的功效。每和朋友津津乐道这些时,他们也深受感染,从神色中看出对野菜的喜爱来。
春野菜是大众菜,长在野外,属于人们共同的美食,当然深受大众喜爱。在农村,由于它们和农人常年伴随,触手可得,显得极其平凡,到了城市就是另外一番景象,如鲁迅先生描述的把大白菜用红丝线拴着高高吊起倒挂在水果店里称之为“胶菜”那样,被人们高看一眼,身价也随之抬升,不少超市里用了精美包装,高于普通菜价格几倍甚至十几倍。城市的大妈们趁着春日大好时光,三五结伴去乡下,边踏春赏景,边捡拾野菜,踏着夕阳归来,便是满满的收获。有一年春天,邻家阿姨送来几个蒿子粑粑,我一尝就认定:这是几十年前的味道哎!小时候住在小城,声名远扬的就是小米饺和小粑粑,米饺是用白米虾和豆腐做的馅,米粑粑则放了蒿子与米面搓揉后下油锅炸的,那时只记得粑粑奇特的香味,或许大人们也说过粑粑里的蒿子,出于没有一点感性认知,全然没有印象,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米粑粑里就没有了蒿子的成分,可记忆尚在。阿姨给的蒿子粑粑,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童年那欢愉时光。
现代人喜食野菜,古代人早就有很多关于野菜的佳句,《诗经》中,野菜被赋予了很美的名字,“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其中的葛、萧、艾都是野菜的名称。还有“周原膴膴,堇荼如饴”中的堇荼都是野菜,看来古人很喜欢借野菜来抒情!辛弃疾写到:“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城中娇嫩的桃花和李花都害怕风吹雨打,自己会随之凋谢,不能代表春天的生机勃勃,只有那溪畔的荠菜花,开的如火如荼,代表着春天的气息。温庭筠的《锦城曲》中也有一句诗“蜀山攒黛留晴雪,簝笋蕨芽萦九折”。这句诗里提到了竹笋。竹笋也是好东西,《诗经》中就有“加豆之实,笋菹鱼醢”“其籁伊何,惟笋及蒲”等诗句,竹笋的吃法有很多,可以炒、烧、腌、焖,可以制成笋干,煲汤的时候放上几片,汤味道极其鲜美。
当然,很多人最喜爱的还是苏轼的《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在春天这个美好的季节,大批的春野菜端上餐桌,我以为苏轼是先感悟到了“清”的境界,才顿生了“欢愉”的情趣。眼下正是蓼茸蒿笋试春盘的时节,但愿现代人也能像苏轼那样,在享受美味的时候,能够嚼出人间的真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