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开春都有吃荠菜饺子的习俗。
刚过完年,家家户户都还剩有几块腊肉,田间地头天然野生的荠菜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蕴藏,正好叶肥汁嫩、芳香味美,来了客人,吃上一顿荠菜肉馅饺子,在八九十年代的乡下,无疑是对客人的最高礼遇。
荠菜又名地菜,顾名思义,就是贴着地皮生长的草本植物,大多零零星星长在田埂荒滩上的草丛里。挑荠菜需要眼神儿好、腿脚快,是最适合孩子们做的一道活了。小时候,母亲总是把挑荠菜这道活交给我来完成,我也乐此不疲,一来可以一饱含羞初露的春光,和小伙伴们在田野里尽情地撒撒野,听一听鸟鸣的开春宣言,看一看小草们站在坡上活动筋骨;二来想着又可以吃上母亲包的荠菜饺子美美地打个牙祭,手上的活儿更快,一篮子荠菜很快就挑好了。
把挑来洗净的荠菜交给母亲,余下的工序就全是母亲的了。先是把荠菜放在热锅里脱水,然后揉成团切成丝,挑一块七分肥三分瘦的腊肉洗净剁成小块,与荠菜混在一起搅拌,和上油盐酱醋等各类调料,再加上几颗炒好的鸡蛋,包饺子用的馅就全备齐了,这仅仅只是开了个头。早年包饺子用的面皮全靠手擀,既是技术活又是力气活。父亲虽然有力气,但擀面的火候总是掌握不到位,擀的面皮不是厚了就是薄了,母亲总是不满意,这道活就当仁不让地落在母亲肩上。
和上一大盆面,母亲不紧不慢地揉,一会揉成一个硕大的白面团,按分量均等切好。在小方桌上撒些面粉,一块面团被母亲用擀面杖前一下后一下,像变戏法一样变成一张又圆又大的面皮,再用刀切成小块,包饺子用的皮儿就有了。来不及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母亲又快手快脚地投入下一道工序,上馅、蘸水、按压一气呵成,一个个长着大耳朵的饺子在簸箕里飞快地排起队。等我在灶下把一锅水烧得上下跳跃,母亲一簸箕饺子包得也差不多了。
母亲把包好的饺子赶下锅,饺子先是沉在锅底,经不住火力,又全浮了上来变大变白,等再煮上个五六分钟,盛在碗里就可以开吃了。我们兄妹几个肚中的馋虫早已被勾得流出了嘴边。
荠菜饺子美就美在一个色香味俱全。轻轻咬上一口,荠菜碧绿晶莹,鸡蛋晶黄通透,腊肉圆润光亮,没有入口,光看也让人几分醉;荠菜与生独到的香更是沁人心脾,正如乡间许多事物一样,找不出好的表达辞藻,却总令人难忘和回味;等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吃下两大碗,满屋打出的饱嗝味道也是鲜美的。
在今天的城市餐桌上,也能吃到荠菜。这些离开乡野从大棚里走出的荠菜,失去雨雪冰霜的砥砺,早已没有当年的味道,仅是以一种模拟的形式,把我内心深处的乡愁撩拨得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