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预报灵得很,昨天刚报蓝色预警,今天寒风骤起,夜间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可早先气象预报没准头,只能作参考,我就吃过亏,经历过一次难忘的二坝渡口之夜。
那一年,我在芜湖学习,头一天接到家信,妻将带两岁的儿子过来。那时从合肥到芜湖需先乘火车到长江对岸的二坝,在那里换乘轮渡过江,衔接顺利的话也要大半天时间才能到芜湖,旅途不方便。我赶到轮渡码头,买了票准备上船到江对岸的二坝接他们母子。正好遇到下船的一个同学,说江上风浪大,你现在过去今天不知可能过来了。我说,听了预报,没说会变天。但开了船之后,感觉甲板上果然颠簸得厉害。
轮渡过江大约半个多小时,上了岸后,才发现北风呼啸,吹得人站立不稳。我看看时间,合肥过来的火车应该到站了,但站台上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原来列车晚点。刚下船的旅客在广场上排队,拖儿带女的,挑着箩筐、蛇皮袋的,都顶着寒风等着上车。真是越急就越出乱子,火车终于到了,下车的与上车的人挤成一团,我瞪大眼睛,却总看不到他们母子。我又返进候车室里,因天冷人都挤进来了,有的人还在地上摊开褥子席地而睡。我一排排座位搜索也没寻到,正焦急时,蓦然回首,却看到妻就在身后的椅子上坐着,抱着孩子向我招手,我喜不自禁,赶紧跑过去抱起孩子,招呼着往码头奔。
渡口栈桥栏杆外拥集了许多旅客,都在急着要上船,可一个水手在用电喇叭喊话,风浪大,不能开船,要等气象通知。我告妻子,咱们就在这儿等,风刮不长久。一个小时过去了,也没开船的消息,不少人就离开了。我说还等等,气象台没发大风预警。寒风中孩子眼圈发红,鼻涕都拖下来了。妻急得指着江面说,你自己看看,还等什么?果然,江面上暮霭沉沉,惊涛拍岸,偌大的轮渡船随着风浪上下剧烈摇晃。正在这时,喇叭响起来了,气象原因,轮渡停了。
天已黑下来,二坝的小街两边都是小吃摊,摊上煤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我们随便吃了碗面条,就抓紧去找投宿的地方。二坝是个过轮渡的小渡口,旅客都是在火车和码头间流动的,旅社本来就少,现在被先从码头上撤回来的人住满了,偏偏又落起小雨,妻的脸色更沉了下来,孩子困了,在我怀里哭了起来。我站在小旅社门口想,万不得已只有到候车室去过夜了,可孩子怎么受得了?正在走投无路时,院子里一个壮硕的大嫂走了过来,伸头看看我怀里抽泣的孩子,转过头叹了口气说,你们跟我来。
来到院子里拐角的一间草房,她打开门,里面堆满被子,高处顶上房梁,原来是旅社的小库房。她从上面扒下两床被子摊开,在一个土垒的枱子上铺上后交待说,你们一家就在这里对付一夜吧,被子多,要用自己再加,千万别冻坏孩子。我们躺上去又盖上两层被,才渐渐暖和起来。孩子很快就睡着了。夜深人静,只听见风夹着雨在草屋上呜咽。突然,有人敲门,原来是大嫂进来抱被子,说又来人投宿,天这么冷总得想办法给人安顿。这一夜,我陆续被敲门声惊醒几次,都是大嫂进来抱被子,往往刚刚睡暖和了,起来开门又凉了。但我心里丝毫没有怨言,我明白那位大嫂的好心,她是在急人所难,如同帮助我们一家一样。
第二天上午江面风平浪静,阳光格外和煦温暖。妻和儿子都绽开笑脸,一家人欢欢喜喜轮渡过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