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师伯直接下了场子,背着双手慢慢走了几个来回。这里是证谛师傅平时练功教拳的地方。
外人看来,也许只是觉得郑师伯在漫不经心地看山岗四周的风景,或是随意散步。可是,我分明瞅见他的眼角没有放过泥土中的任何一个脚印,仿佛悉心探寻着什么。最后,他一挥手,让我带他和表叔去了不远处的白乳泉。
当我们走到一座旧八卦亭时,郑师伯扯着表叔一头扎进去就练开了,打发我拿着他们的外衣守在进口。
刚进五月的江淮大地,渐渐有了夏天的气象,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钻了出来变成了无数耀眼的星光,五颜六色的野花从草丛里探出头。因是假期,亭边的小路游人络绎不绝,都是看完白乳泉后向山上走的。他们见我规规矩矩地站在亭子外面,好奇地伸着脑袋朝这边挤来,都被我一一挡回。
听表叔说过,同门切磋时一般不会让外面人看。他在郑师伯来之前,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说想找机会向他所崇拜的师兄再学点东西,有些东西现在还没有悟出来。这次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果然,我在外守了大约个把小时,他才一脸笑意地和师伯出来。
郑师伯边走边告诫我,说练武的人走到哪练到哪,年轻人平时工作忙,可以见缝插针地练。经过吕祖观时,他忽生感慨,说这里气场非常好,等到70岁时再来白乳泉。
去年的这个时候,表叔微信中告诉我郑师伯几天前去世了。我惊讶之余更觉惶恐,自此白乳泉边少了一位虔诚的修行者。
2005年劳动节期间,我回乡休假,适逢郑延生师伯从焦作来蚌埠交流。表叔和我陪他转了几天。5月2日上午,表叔邀请郑师伯拜访怀远三圣寺,那里的证谛师傅自栖霞来,精通陈式太极,对我们赵堡太极拳也非常熟悉。由于事先没有电话,我们去时,师傅已去了外地。
当时我颇觉尴尬,更担心郑师伯会怪罪。他来蚌之前,表叔曾郑重向我介绍过。
郑师伯是赵堡太极拳第十代宗师郑伯英先生的侄孙,先后拜师于郑伯英宗师的四堂兄郑锡九老先生,及他的外甥兼高徒直存喜先生的门下研习赵堡太极拳。他不仅深得赵堡太极拳真传,且在推手方面形成了进退敏捷手法变化多端的个人特色。他多次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全国各地举办的太极拳年会、联谊会。在2005年首届武当赵堡太极拳联谊大会上,他被推选为武当赵堡太极拳十大名家之一。
几年前,我因事路过焦作,表叔说可去中站郑师伯家蹭酒。我一进他的门面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里面竟然挤了一屋子人。有年轻后生,也有四五十岁的汉子,一拨练完又上来一拨。他一边喝茶与我叙话,眼睛却频频瞄向场中,不时出言指点。晚上,他让人载我一起下馆子,可自散场也没见到一滴酒。
焦作回来后,我们仅在微信上交流。郑师伯常给我点赞,有一段时间每天清晨就发问候,估计是作完早课才回,或是检查我有没有早上坚持练拳。
去年冬天,适太极拳申遗成功之际,微信上突然没了郑师伯的消息。当时也没在意,谁能想到突然接到他去世的消息呢?
转眼一年过去了,仅以此文,纪念一位虔诚的太极拳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