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弹指一挥间,转眼林师傅已五十多岁。刚认识时,因为学校盖教学楼,他姐夫是承包方负责人,他跟着姐夫干瓦工,妻子做小工,吃住都在工地,女儿刚蹒跚学步,教学楼盖了两年多交付使用,善后零星琐事留给他们夫妻俩处理。学校活干结束,积累了丰富经验,瓦工手艺日臻成熟,不再给别人打工,开始自己找些修修补补的小工程干。
我买第一套商品房,准备开始装潢,决定先约林师傅到现场谈谈,言明不是为了省工钱,是耳闻他的技术。林师傅也明确告诉我:“靠手艺吃饭,人熟理不熟,工钱比别人要贵,施工过程中会尽量合理利用材料,减少浪费,做过的活包你满意。”初中毕业,没有高深理论,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透着自信和朴实。经过现场测量计算,按照他开出的材料规格和数量我备料。
没等多久施工开始,清晨,他俩骑着摩托车带着工具、电饭锅、米、菜等上门。林师傅负责贴瓷砖,妻子和水泥砂浆,夫妻搭档多年,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妻子就知道需要什么,应该放到哪儿,放下手中的锹,她又开始勾缝擦瓷砖等,从早忙到晚,只在中午吃饭时稍微休息一会。我问累不累?他俩笑笑回答:“习惯了。”又问住房怎么解决?他俩坦诚地告诉我,“租房住,等有条件再买房。”他们是城市中地地道道的游民,四处为家,为生存出卖自己劳动力。每贴一块地砖都不厌其烦地用水平测量仪测平整度,保证整体水平,给客户留下做活认真细致的印象,打心眼里放心。一个星期左右瓷砖铺贴结束,果然没有食言,买回的材料基本没有剩余,边角料很少,全部做到物尽其用,所有瓷砖贴得严丝合缝整齐美观,没有一块空鼓。
我准备装潢时,楼下业主先装潢好,我去参观时他称赞干活的瓦工师傅技术好,主动要帮我介绍,我婉言谢绝。我家瓦工活结束后,他特意上门察看,据说当过建设局领导,首先直入卫生间看地漏附近拼接的地砖,因为这里技术含量高,最能体现瓦工技术水平,果然是懂行人。他倒一杯水在地漏附近,目睹水全部缓缓流向地漏方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他赞不绝口认定林师傅活做得精细,技术略高一筹。房子装潢是再创作,天天住在里面,触目之处赏心悦目,令人心情愉悦,如果留下瑕疵,不是一两天的遗憾,常常会追悔莫及影响自己心情。
住新房,亲戚朋友纷纷上门参观贺喜,首先会参观装潢,亲朋好友都称赞瓦工师傅手艺好。我为他俩介绍朋友和亲戚们的活,一传十、十传百,他俩根本不需在街头巷尾摆摊设点招揽客户,仅靠老客户介绍活也应接不暇,明知手工费比别人略贵,装潢客户心甘情愿耐心排队等待。
又过了几年为儿子装潢婚房还是找到他们夫妻俩,这时他俩已弃用摩托车,开面包车带着工具和简单的生活用品,铺地砖不再使用水平测量仪,改用先进的激光测距仪。再问住房,他俩欣喜地告诉我:“在城南用全款买了一套房。”夫妻俩凭借一把瓦刀闯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靠辛苦劳动在城市里扎下根。
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感到爬楼梯有些力不从心,我们换了一套带电梯的高层住宅,装潢时首先还是想到他们夫妻俩。打电话与林师傅聊,他告诉我,现在不仅做瓦工活,水电安装也同时做,根据前面经验和他的人品,放心地把水电安装和瓦工活都包给他,水电安装做得同样精细,没有想到的地方他都能替你想到,半个月左右夫妻俩一如既往地起早贪黑。女儿已成家,夫妻俩晋升为爷爷奶奶,儿子大学毕业后已从事职业律师工作,他们没有丝毫懈怠,仍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他俩告诉我,已为儿子买好房和车,也没有薄待女儿,同样为她买了一套房,并且为自己买好了养老保险。
三十年风里来雨里去,只在重大节假日里休息几天,平时没有双休日和节假日,没有任何依赖和抱怨。俗话说:“家有良田千顷,不如薄技在身。”夫妻俩凭技术和诚信赢得市场,靠辛勤劳动赢得幸福和别人的尊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