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鲁西南的老家,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家家户户都开始忙起来,打扫卫生、找先生写门对子等。忙年蒸馒头蒸花卷蒸豆包、炖鸡熬猪蹄冻,还要炸鱼炸藕合炸肉丸子等等置办许多好吃的年货。还有一个家家户户最看重的,那就是准备过年的酥菜,这可是过年的一个重头戏。辛苦忙活了一年,一家老少聚在一起,丰盛的年夜饭是少不了的。而年夜饭中的菜,“福菜”则是不可或缺的。
“福菜”其实就是酥菜,过年了,为讨一个喜气和美好祝愿,老家的人们一直就把酥菜叫着“福菜”或“福子菜”。 酥菜其实还有一个别名,叫“过油”。除夕的前几天,人们赶集上店或在路上遇到熟人,便热情地问对方:“你家过油了吗?”那人便说“过了,过了!”据山东大学出版的《民俗研究》记载,酥菜最早是山东及周边地区旧时过年供奉的一种过油食品,后来这道菜才慢慢走入寻常百姓家,成为过年一道必不可少的美食。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总是把酥菜看作很神圣的一件事情。提前几天把木材劈成细细的一截一截,晒干后垛起来,准备炸酥菜用。按我们当地的习俗,在当天做酥菜前,大人不让小孩围厨房,这样避讳小孩子们乱说话不吉利,得罪了灶王爷,会在做酥菜的时候有闪失。此外,还要给灶王爷上香、磕头、放火鞭。这一系列的事情做完后,母亲慢慢地烧火,父亲则看准了火候,把事先和好的过油菜放进油锅,霎时,油锅里泛起小小的油花,酥菜的香气顿时弥漫着厨房,飘溢在整个小院。
第一锅的酥菜出来了,黄澄澄、焦嫩焦嫩的,从里往外冒着香喷喷的热气。那是谁也不能先吃的。母亲端着新出锅的酥菜,先忙着给香台子上面一侧的灶王爷像上供,然后,母亲又进了堂屋,给列位祖先的牌位上供,这才算完成了酥菜的程序。此后,才轮到我们小孩子吃,母亲分给我们每人一小块酥菜,我们姊妹几个高兴地吃着往外跑着:“我家过福菜喽!”
过年准备的酥菜有很多种,鸡、鱼、肉都可以做酥菜的原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大多数人家生活还不是很富裕,只是过普通的酥菜。就是用葱花、姜丁、茴香面、十三香掺入和好的面中,做出圆形的丸子或条、块状的酥菜。即便这样,有些家境不太殷实的人家,酥菜的数量也不是很多,这些酥菜刚好够招待亲戚朋友的,余下的就很少了。
在我印象里,父亲过酥肉最拿手。他先把五花肉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用老抽、茴香面稍微腌制一下,在淋上一些香油;然后用蛋清、面粉、淀粉加适量盐,打成糊,给肉片上浆,肉片腌制十多分钟后,就可以挂上面糊放到油锅里炸了。炸出的酥肉色重味浓、外酥里嫩,那叫一个好吃!
无论什么样的酥菜,最经典的吃法就是炖。特别是炖大白菜,令人百吃不厌。先用姜丁、大葱、花椒、茴香等在六七十度的油温下爆炒,然后再加入一大勺黄酱再炒,等炒出黄酱的香味后,加上水或老汤,然后依次放入白菜、酥菜、豆腐、粉条慢火炖着。
炖出的酥菜,颜色有些重才好,因为大酱的味道都已经浸入各个配菜中。酥菜的油香味、亮晶晶的粉条、软榻的豆腐和白菜,看着这热腾腾的炖菜,真叫人垂涎欲滴!特别是在北方寒冷的季节,能吃上这样一道热乎乎的炖酥菜,那叫一个舒服!
离开家乡许多年了,依然记着那个叫做“福菜”的美食。我走过许多地方,品尝到许多美食,总觉得没有父母做的“福菜”味道那么纯、那么香!其实,算作乡愁也罢、怀旧也罢,“福菜”所带给我的是故乡的春节那热闹、温馨的氛围,还有家家飘着的浓浓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