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啦,给我们家写副春联吧!”“我要搬进新房子过年,大门口要是缺了您的春联,过年吃肉都不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每逢春节临近,我们家就会变得格外热闹起来,因为爷爷写得一手好字,乡亲们都带着红纸登门求春联。
爷爷总是在一张四方大桌子上摆好纸,低头思索一番,很快就胸有成竹地提起笔来,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落笔时往往赢来乡亲们由衷的称赞:不仅因为对联写得好,还因为对联的内容往往正巧契合了讨字人的心情。
刘姨结婚多年,一直住在几间简陋的老房子里,经过全家人的拼搏努力,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新房,正沉浸在搬迁的喜悦之中,爷爷就会送她这样的内容: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横批为“喜迎新春”。对门王家的儿子是个大货车司机,不久前刚出了一起事故在,好在只是赔了一笔钱,人没有出事,老王来求春联时,心情复杂,爷爷就送他这样的内容: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横批是“欢度春节”。爷爷想的没错,对于老王来说,平安是最强烈的新春愿望,他捧走对联时,紧皱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有的人家婆媳关系总是处理不好,大事小事纠纷不断,弄得谁心里都疙疙瘩瘩不好过,爷爷就送他们这样的春联:一家和睦一家福,四季平安四季春,横批是“和气致祥”。有的人做生意不顺利,期待新年有好的开始,爷爷就这样写:一年好运随春到,四季彩云滚滚来,横批“万事如意”。有的人家虽然日子拮据,父母却努力供孩子读书,爷爷就送他们:人家不必论富贵,唯有读书声最佳。
爷爷不仅送别人的对联总是有寓意,对自己的家人也颇为用心。表哥搬了新家,爷爷希望他和邻居相处融洽,就送他:春回瑞气笼邻里,日拥祥云护德门。爷爷知道我喜欢读书,就写春联表示鼓励:桃红柳绿满院春色,砚黑纸白一室书香;就连我的姑姑出嫁,爷爷也送了一副这样的对联:入院勿丢慈母训,出闺宜守我家风……至于爷爷和奶奶住的老房子,则常常会贴上这类的春联:宽厚待人添福寿,包涵处世享天伦……
过年就像一出戏,有了春联的衬托,才有了真正的年味,而爷爷借用一支笔劝诫世人传家风,更是用心良苦,每一个字都值得反复回味。时光荏苒,如今人们过年仍然保持着贴春联的习俗,只是多被印刷品替代,内容也变得越来越千篇一律,我心里最怀念的仍然是爷爷手写体的春联,不管时光过去了多久,它们仍然在我的记忆里摇曳生姿,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