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时,语文课本里有许多英雄人物,如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以肉体堵枪眼的黄继光……他们轰轰烈烈,舍身取义,成为我心目中的偶像。我常常热血沸腾地想,如果给我机会的话,我也能成为一个英雄。
如今,我才明白和平年代基本上不再需要流血牺牲的英雄气概。做人,只要有一般的勇气就可以了,比如说真话的勇气、坚守良知和个性的勇气、抵抗诱惑的勇气、诚实正直的勇气、做好人的勇气。巴金先生一生都在集聚这种勇气,他不断地问自己:怎样做人?怎样做一个好人?1945年,他借一个小说人物的口,表明自己探索的目标———变得善良、纯洁些,对别人有用些。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文学家,他说他拿起笔写小说只是为了寻找做人的答案。“我不能说我的探索是正确的,但它是认真的。我不能说我的答案是正确的,但它是严肃的。”因了这种认真和严肃,他把“尽可能多说真话,尽可能少做违心事”当作人生座右铭。他惟一的心愿是化作泥土,留在人们温暖的脚印里。巴金先生虚怀若谷,直到晚年他也不认为自己达到了人生目标,但他说真话、做真人的勇气确实令人佩服。无论做事还是做人,他都很成功。
与巴金先生的坦诚相比,有些人显得太虚伪了。有一个信佛的人,每天早晨过河到一座寺庙拜佛。摆渡的艄公贪财,经常借故敲诈他。他忍了,从无怨言。渐渐地,他对佛的虔诚闻名遐迩。寺庙的方丈被感动了,对他说:“既然施主对佛如此信奉,不妨搬到本寺居住,一来不必花钱过河,二来免去了奔波劳顿之苦。”信佛的人摇摇头,说:“如果我不花费钱财,不遭受奔波之苦,怎么会有人赞美我对佛的诚心呢?”虔诚是手段,获得赞美是目的。这个目的的背后,还有更大的目的,比如在佛的庇护下升官发财、消灾避难。看到这一层意思,我们就不会为这位老兄的虔诚唏嘘感叹了。好在他的城府并不太深,在方丈的诚意面前说出了实话。袒露自己真实的心迹也并非一件容易事,有时甚至需要非凡的勇气。
也许我们不具备大智大勇,干不了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可以把身边的小事做到位,比如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一位老教授家的院子里有一块巨石,为了扩展空间,他叫人把石头搬走,并表示不会再要这块石头了。可就在搬石头上卡车时,石头碰裂了一个口子。搬运人员全都惊呆了,原来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块紫水晶。老教授平静地说:“这块石头我本来就要扔掉的,现在发现它是宝物,想必是上天的旨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决定把它送给博物馆,让更多的人观赏。”像老教授一样说话算数,我们能做到吗?不贪意外之财,我们能做到吗?虽然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能反映一个人的品位和品格。平凡的世俗生活中,我们需要的往往正是这么一点点勇气。
美国哲学家富兰克林说:“世上最高尚的问题是:我能做什么有益的事?”这个问题和勇气有关,因为只有勇敢的人才会这样拷问自己、挑战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