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洲星是新生代作家里面创作数量很丰富的一位,她的小说作品擅长在日常生活中刻画描摹小女孩或者少女的成长历程,如《红舞鞋》《沪上春歌》《亲爱的土豆》《白薇之夏》等。虽然故事的时代背景和女孩们的成长环境各不相同,但每个人物形象都带有一种坚韧、倔强的气质,读后令人印象深刻。
长篇小说《居民楼里的时光》也有这个特点,讲的是居民楼里发生的故事和几个孩子的成长。叙事的感觉不是那种大开大合、跌宕起伏的风格,而是平淡、从容,如水般流淌,偶尔也会泛起小小的波澜,这与作者本人的创作缘起有关。在小说的后记里面,作者说因为读到史铁生散文中关于童年记忆的部分,一下子被触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从而创作了这部小说。所以我们可以把小说看作是作者对自己童年生活的一种回望,虽然作者自己说“我的童年时光就像那件丢失的毛衣背心,渐渐地丢失在了岁月的时光里”,好在她还留下了这些故事,记录着自己的成长,也感动着今天的读者们。
作为一部小说,塑造一个血肉丰满、有个性、立得住的人物形象是非常重要的,《居民楼里的时光》就做到了这一点,主人公潘凌子的形象尤其令人难忘。在很多儿童小说中,女孩的形象都被塑造成“乖乖女”或者“三好学生”,这源于创作者的价值取向。但是在洲星的这部作品中,“潘凌子”这个女孩完全突破了传统——她特别顽皮,经常惹祸导致别人上门告状;她个性强硬,欺负男孩玩伴是家常便饭;她心里有着各种小小的诡计,甚至设下小圈套去挑拨妈妈和继父的关系……可是,这个有着种种小毛病的女孩并不令人讨厌,而是令人心疼,因为我们能够看到她内心的柔软和敏感,她的一切强硬与反抗,都是源于一个小女孩的自我保护和自我拯救。她像一个虚张声势的小刺猬,拼命保护的是那颗纯真的心。
也许因为自己也刚从少女时代走过,作者尤其擅长描写少女细腻幽微的情感体验。小说的主人公凌子从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到十一岁的少女,期间又经历了丧父之痛和母亲再婚的心灵冲击,作者将人物性格的变化和心理的体验写得十分细腻。文中有个细节写到,半夜凌子去上厕所,看见自己的妈妈、外婆还有继父都在照顾继父的儿子方方,她站在黑暗里,小小的心里一阵阵发凉,又生气又伤心,光着脚站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一直到尿了裤子……这段情节非常传神,把女孩心中的无助、愤怒、伤感写得入木三分,引发读者强烈的情感共鸣。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细节描写,才让人物显得鲜活并且立体。
其实整体来看,这部小说并不以跌宕起伏的情节见长,行文节奏可谓是波澜不惊,除了爸爸去世妈妈再婚这个情节稍微激起一些浪花,多数故事都是对日常生活琐事的记叙,但是作者却偏偏能够在这方寸之间写出独特的风格和韵味。关于搬煤气瓶这个细节,在文中出现了几次:第一次是凌子母女二人因为搬不动煤气瓶,坐在楼梯上哭,项叔叔二话不说伸手相助;第二次是凌子的爸爸去世之后,妈妈再次因为煤气瓶而无助地哭泣,又是项叔叔解决了这个问题,也为妈妈的再婚埋下了伏笔;第三次写到煤气瓶是凌子妈妈再婚之后,凌子故意让项叔叔帮楼上的叶阿姨搬煤气瓶,借机引起妈妈的误会。误会解除之后,凌子也慢慢地成长了。一个简单的搬煤气瓶的事件,却在小说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或者作为伏笔,或者推动情节,非常巧妙,让人不由地佩服作者的匠心。
在小说中,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些关于八零一代共有的记忆,比如单位家属楼里的邻居彼此之间都很熟悉,比如大人上班的时候小孩一般都被锁在家里,比如去照相馆照相时的兴奋与紧张……每个人的童年时光都会远去,文学作品中关于童年的回忆和对于童心的描摹却永不停歇。近两年,“童年书写”的主题被作家所青睐,张之路老师的《吉祥时光》、汤素兰老师的《阿莲》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童年,在不同年龄的作家笔下,因为时代背景的差异,童年的故事也各不相同。在一个个童年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时代变迁的痕迹,也能够体会出社会生活对童年书写的影响。
作为一位青年作家,吴洲星的小说创作肯定还有不少进步的空间,这部小说也存在一定的瑕疵。不过这也没关系,就像潘凌子虽然有缺点也不影响她的天真可爱、勇敢坚韧,一部作品只要真挚、诚恳,即使不完美,也依然拥有感动人心的力量。每个不完美的小孩都值得疼爱,每部不完美的作品都值得珍惜,愿洲星继续用一颗敏感的真心观察生活,体会童年,写下更多反映当代儿童生活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