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我迷上了画画。
整整一个假期,我买来各种画册和颜料,临摹不同风格的绘画技巧,执着又痴迷。
有一天,我正专心致志地画一匹马。父亲进来,微微点点头,站在我旁边一直看着我画。我原本平静的心情感受到一种压力,笔尖开始发抖。
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我长吁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父亲把画拿起来,极认真地端详着,脸上露出赞许的笑。
“你确定要走画画这条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吧?”
父亲很严肃地问我。
“是的,我喜欢画画,我将来要当一个有名的画家。”
我也很认真地回答,语气肯定执拗。
过了几天,父亲向单位请了假,带我去草原旅游。
父亲背着他心爱的相机,而我,背着我的画板。
在辽阔的草原上,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马,奔跑的,嘶鸣的,安静吃草的,各种神态和体型,那种动态的美,只看画册和摹本是难以感受到的。近距离地观察马,我才发现我以前临摹出的,只是一匹马的轮廓,根本没画出马的神韵。
人到中年的父亲,投身于大自然中,似乎年轻了十几岁。他兴致勃勃地追着马群,抢拍一个个恰到好处的镜头,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回去以后,父亲的很多优秀摄影作品,又会出现在各类期刊杂志和摄影展上。
父亲是位很有名气的资深摄影师。
而我,只想当个画家。我知道,我的画画水平离真正的画家还差十万八千里。可我不想放弃。
我站在辽阔的草原上,在蓝天白云下画画,画奔腾的骏马,画夕阳下的牧场,画挥着马鞭的牧人,画晚霞染红的远山。
父亲偶尔会站在我旁边看着,不说话,脸上挂着习惯性的平静的笑。
大学毕业那年,我开了自己的第一次画展。
开画展的地方在市美术馆,是父亲托人找好的场地。
站在画展门口,我忐忑不安地迎接三三两两进来观看画展的人,很小心地观察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甚至想,如果这次画展失败,我就放弃当画家的梦想,安心找份工作。
父亲两天前去外地参加一次很重要的摄影展。父亲不在场,我的信心大减,感觉没有了精神支柱。
之前并没做太多的宣传,却有越来越多的人来看我的画展。他们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议论着,频频点头,赞美声一片。我紧张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大胆地走上前,跟大家讲解和交流,卖出我的第一张画。
画展办得很成功,所有的画作都被人买走,虽然只是象征性的价格,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也很有成就感了。
父亲回来后,为我办了个小小的庆祝会。第二天,我带着父亲的祝福,踏上北上的列车,去继续深造。
多年后,我已是著名的画家,名扬书画界。我的光辉早已盖过了当年的父亲。父亲晚年依然爱好摄影,却不再参加圈子里的活动,更愿意在家含饴弄孙,过悠闲的日子。
父亲去世后,我收拾旧居。当我打开父亲书房里一个宽大的壁橱后,一下子愣住了——那里面收藏着的,全是我当年办画展卖出去的画。
原来,我一直站在父亲的肩膀上成长!
那一刻,我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