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是食物里的好汉。这里的“烧烤”是动词作名词用。没有任何一种吃法,像露天吃烧烤那么一派江湖气。
如今,烧烤的另一种说法,叫做“撸串”。这俩字更是粗野至极,“糙”得很,就像梁山好汉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纸包裹的熟牛肉,往桌上一撂,随即一帮儿兄弟大快朵颐的感觉。其实“撸串”这词儿只是更生猛更直观而已,并不全面。“烧烤”的范畴里,除了羊肉串、各种素菜串串,还有烤生蚝、烤鱼、炒花甲、龙虾、羊排…… 不胜枚举。就连低眉敛目的素菜,经蒜泥孜然辣椒粉及烟熏火燎的改造之后,也摇身一变,变得浓墨重彩、野性十足,像是小家碧玉披上了战袍一般,意欲和大鱼大肉们捋臂张拳一争高下。
合肥这座江淮之间的小城,每个夏季,是极长极热的。几乎从6月中旬至10月,都是薄衫热裤吃烧烤的季节。烧烤这种草根范儿的餐饮文化,也由带有合肥特色的龙虾而延伸开来。若简朴犀利地概括之,就是龙虾们带动了花甲,花甲们又和羊肉串们一起带动了其他,于是,露天餐桌上的美味日益丰富、香气袭人。酷暑逼人的夏天,街边的餐桌,总是人声鼎沸,这在合肥,也算得一景。烧烤生意做得好的店家,多在“成片”区域,比如宁国路、步行街、贵池路……及后起之秀罍街。宁国路是龙虾们盛装出席的地方,至今人气还是极旺的。罍街更是将夏夜的休闲文化发扬到了极致。
每到夜幕初垂的时候,健谈的老板们会视来客人数而定桌子,若是浩浩荡荡一班人马,他们会灵活地将四张餐桌拼成一张,硕大的扎啤机往中间一放,几盘龙虾、串串、生蚝、花甲端上来,谁还会留意老板附赠的一次性手套?大家早已赤手空拳地掰扯起来了,名副其实的“撸串”和撕扯呀。白天的暑气一点点地弱下去,晚风携着蒜香拂面而来,眼见着扎啤机就见了底,桌上铺陈了一堆堆虾壳、花甲壳及光秃秃的竹签、铁签,原本摞得高高的一次性杯子,外面皆附上了一层被手指抹上的油,歪七扭八地和一团团散落各处的纸巾躺在一块儿。此时,桌边的人们已经面若桃花、口若悬河,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地开启神侃模式。常有卖花的小姑娘穿梭其间,一看到眼神暧昧的男人女人,就精明地凑上前:哥哥,你看姐姐这么美,买束花儿吧!还有一些来赶场子的艺校学生,背着吉他,递上自制的点歌单,笑容可掬地央求你点上一曲。
晚风轻拂,身边有好友相伴,有年轻姑娘歌声婉转,可算得是快意人生?即使那吉他弹得偶有瑕疵,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几个习惯正襟危坐的朋友,总在相邀共餐之前对烧烤有着轻度的抗拒。但经不住我的说服与拖拽,在露天餐桌旁仰脖灌下几杯啤酒之后,立刻热情高涨、侃侃而谈,不再端着一张“扑克脸”了。甚至与邻桌的陌生人,也主动搭讪、举杯共饮,一派“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大哥范儿。
我一向觉得,武松和鲁提辖动不动撩起衣襟掏出一包熟牛肉,“嘣”地一声拔了酒葫芦的塞子,就着肉来两口,必是极过瘾的事儿。难怪他们打虎、打恶霸,都那么豪气冲天、所向披靡呢。说不定那功力是由酒劲起、因正义生。
如果在满嘴流油的爽快之余,你想起了养生,那么,就在结束大餐之后吃根香蕉吧。它富含钾和镁,能抵消烧烤的副作用。可是,何必让这难得的饕餮之乐,在碎碎念的养生观面前节节败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