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考那年,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被重点高中录取。去城里读高中,教学条件好,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但是城里消费高,我贫寒的家庭是很难拿出这么多钱的。
从学校回到家里,父亲问我考得怎么样,我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父亲看我这样,以为我考砸了,他说:“没考上不要紧,咱铆足了劲再回校复读就是了。”我说:“爹,我不是没有考上,而是被城里的重点高中录取了。”父亲听了我的话,一下子将我抱住了:“这孩子,不早说,看把爹吓一跳!”
接下来,父亲先把那头半大黑猪卖了,又去舅舅家借了钱,给我做了两条新裤子,买了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和一双白球鞋。母亲把她的木箱子拾掇干净,给我装满了被褥和书籍。我走的那天,是搭在城里开车的本家爷爷的解放车走的。
去学校报到的时候,穿着土气的我面对城里时髦的学生们,就像路遥笔下的孙少平一样无所适从。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我只打最便宜的那种,看着城里的有些同学把白白的馒头撕成一块块地互相砸来砸去,我恨不得劈手夺下他们手里的馒头自己吃掉。
埋头学习的日子,时间过得是很快的。住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相比,我虽然吃得并不好,可是每天有白馒头吃,比家里的父母和妹妹们吃的好多了。想家的时候,我就写信,寄一封信得贴一张八分钱的邮票,有时候,明明信早就写好了,我却心疼那八分钱,往往犹豫好几天才会把信寄回家。
开学第二个月的时候,本家爷爷突然出差了,不能回家给我捎生活费过来,而我的口袋里只剩下五分钱和一点饭票了,我就写了一封信,让父亲寄点钱,信写完了,没钱买邮票,就把信放进了木箱里。我计算着口袋里的那点饭票,把早饭和晚饭各减了一半的量,等本家爷爷来的时候,我的口袋和肚子都空了一天了。但是这些,我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告诉家里,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一封没有寄出的信,深深地放在心底已经三十年了,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放电影似地在脑子里过上一遍,想着当年的那些苦和难,再看看现在的幸福生活,所有的烦恼很快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