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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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风

夏爱华
 

小时候,家境贫寒。而一向艰难度日的父亲,每次去看望他父母时,出手却极其大方,大包小包地买了东西拎过去。鸡鸭鱼肉,全是最好的。蔬菜水果,都是最新鲜的。这些东西,我们平时几乎是吃不上的。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好吃的东西,我馋得口水直流。便会时常央求父亲,留下一点儿给母亲和我们姐弟四人吃。父亲则说,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过一天就少一天。你们还小呢,吃好东西的时候在后面。

平时在家里,父亲做饭会做得刚刚好,一点儿也不会多。记得有一次,饭做好了,突然来了一位远房亲戚。父亲盛好饭递给他,满面笑容。等客人走后,父亲走进厨房,伸手抓起一个冰凉的馒头,就着一盘咸菜吃起来。我不解地问,家里来了客,为什么不多做点儿饭呢?父亲说,过日子要有计划。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

少年时期,我们姐弟四人饭量都很大。每次做好饭,父亲便会笑眯眯地坐在桌边,泡好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等我们吃完离开了餐桌,父亲才从容地拿起筷子,把剩菜剩饭统统倒进一个空碗里,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我时常劝父亲和我们一起吃饭,父亲说,你们正在长身体,不能亏了嘴。长大后,我才明白,为什么每到吃饭时,父亲都会泡茶喝。他是怕自己太饿了,会忍不住和我们抢饭吃。

18岁那年,我工作了。上班第一天,父亲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俗话说,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三伏寒。你脾气不好,不要把人都得罪光了。

到了单位,果然如父亲预言的那样,没多久,同事们就都不怎么理我了。同事们说我开不起玩笑,说不上三句话就急,很没意思。我一意孤行,还觉得自己格外脱俗,看不起他们,心里视他们为世俗的小市民。

那年冬天,单位分带鱼,每人20公斤。一人抱不动,须两个人合作才行。可是我眼望之处,同事们两两合作,都把带鱼拎回家了。只有我,孤孤单单地站在雪地里。我只好找了一根绳子,一路拖着带鱼回家去。

父亲说,做人要勤快,不能懒。他要求我提前半小时去上班。我不以为然,并没有按照父亲的要求去做。不久,因为科长退休,领导经过考察,任命科室的一个新来的大学生为科长。

我质问领导,论工作能力、业务水平、为人处事,我都比他强啊,为什么不是我?领导说,你说的都对,可是有一点他比你做得好,那就是,他每天都提前半小时来上班。

我终于懂得了,每天提前半小时来上班意味着什么。它不仅意味着你对这份工作无比热爱,同时还意味着你已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可以立刻全身心投入到工作状态之中。

不久,父亲就因脑溢血离开了人世。而我,几乎从来也没有仔细地想过,在那些艰辛的日子里,父亲是凭什么把四个子女养大的?贫寒的时光,无奈的岁月,父亲供我们四人上学,是一种何等悲壮的坚持?

我要感谢父亲,淳朴的家风深刻地影响着我的人生走向,使我虽然历经坎坷,却一直乐观向上,成为一个善良、正直、有追求、心怀梦想的人。

时光如流。转眼间,父亲去世十年了,但他说过的话依然时常在我耳边回响。不要抱怨人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生在世,凡事只能靠自己。这些话,我也会讲给我的孩子听,希望他将来也如外公一样,乐观、向上、顽强、坚定,无惧人生的风雨,微笑面对所有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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