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日,照例打开电脑,一条消息在qq上传播,我隐隐担心的事发生了,著名书画家黄澍先生走了。
黄澍先生是我崇仰的一位教授。从1995年认识起,他的人品艺德如一缕春风,让我沐浴和煦。
先生的故事我经常在报刊上说起。他1917年出生于休宁一个书香门第,父亲黄骏是有名望的书法家、收藏家。13岁时,黄澍即为乡里书写匾额,有“江南才子”之称。1937年,为纪念“七·七”抗战,第三战区司令顾祝同邀请徽州名家许承尧、黄少歧、高铁君、黄骏代其题词。黄骏又把题字任务让给年仅20岁的儿子黄澍。顾祝同最后选中的恰恰是黄澍代题的字,后被顾的好友吴知卿识破,于是书名大震,传为美谈。
先生幼年师从堂兄黄莹,后师从“新安三雄”之一的汪采白及与潘天寿等一起组建白社画会的张振铎,在“民国三大高校”之一的浙江大学学习期间,还向丰子恺学习漫画。
先生的书法,篆隶行草楷皆精,魏碑用功最勤,以魏碑笔意写的行草,更是骨力雄奇。去过屯溪的人,对“老街”二字印象极深,就是出自先生之手。先生绘画,重笔力,重意境。尤其是擅长画马,曾向徐悲鸿讨教画艺,笔下的马有徐氏神韵,千姿百态。
了解先生的人都对他格外敬仰。已故赖少其、林散之对他甚是推崇,沈鹏、欧阳中石还专程来黄山看望。先生为人谦虚,仅把书画当做兴趣爱好,对登门求字求画的慷慨相赠。他的马画被人卖到数万一幅,漂洋过海到了日本,日本人还专门来黄山为他制作专题片;书法也流入到北京的一些拍卖行,登门求字的络绎不绝。精力有限,应付不过来,不得已才同意设个经纪人,实际上是阻住无端的索字者。
先生是安徽省书协名誉理事、安徽省诗词协会理事、新安画派研究会顾问、黄山书画院名誉院长……其实,这些名誉对淡泊名利的他而言,从不挂怀在心。任窗外花开花落,总是以平淡之心看待一切。他晚年立下不搞宣传、不办画展、不出画集的规定,静心书画文章。前些年,安徽文学研究所所长钱念孙看到他的作品,很是惊叹,回来向省文化部门建议为他举办作品展览。对一般书画家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先生却婉拒了政府为他办展。安徽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一本他的书画集,是他孙子从抢救角度偷偷整理的,家里没有作品,带着摄影家汪家庚一家家拍摄。书画集一出,立即让人们震撼,都不由地感叹:当今书画界,几人能有这般功力?对于一味追求形式而不甘寂寞苦练的年轻书家而言,是一个很好的观照。有一次,我与安徽收藏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蔡中寅等人论道当代安徽书坛,在座的许多人公推先生第一。排座当然是见仁见智,但反映出行家对他的推崇。
十几年前我在一个镇里教书,出了第一本书,请先生题写书名,他当即以不同字体写了十几幅让我选用,还告诉我,我老家望江县的县长是他外甥女婿,有困难去找他。我追求简单,没去麻烦县长,但那份关爱一直铭记。2003年,我在老家建了一座房子,鲁彦周、郭因、王冠亚、陶天月等文化名流都题词相赠,通过张赛老师告诉先生后,他为我写了一幅对联, 文辞很雅:“玉壶象管文魄冰心,燕舞莺歌书香琴韵”,是他撰作的,把我和夫人名字镶嵌其中,寄予厚望。
去年,我写了篇《文章道德冠皖南》的文章发表在《合肥晚报》上,借出差屯溪之际送报去黄山学院教授楼他的寓所。那天,瓢泼大雨。看到门口挂着因年事已高不接待客人的牌子,我正犹豫,听到保姆通告后,他立即下楼。当我将新作《严凤英一家人》送给他时,他告诉我,吴兆明老师要给他写传记,快出了。先生走了,也不知道这书出来没有,他可看到?
几个月前,还与几位企业家朋友约好抽时间去屯溪看他,忙碌中却得到他远去的消息,一时间心中茫然若失,与妻子相对而泣。
先生走了,但他以97年的岁月为我们立起了道德与艺术两座丰碑,让人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