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次至芜湖,总要抽点时间去镜湖作番留连,去看看湖边的树,去吹吹湖边的风,去眺望一下湖中心漾起的微波漪涟,然后默默地对和镜湖有着密切渊源的宋代大文人张孝祥作一番凭吊。再访镜湖,是在今年的初夏。
镜湖,老芜湖过去都称之为陶塘,《芜湖县志》记载:“镜湖,在赭山南,即陶塘。宋张孝祥捐田百亩,汇而成湖。环种杨柳芙蕖,为邑中风景最佳处。”又载:“状元张孝祥宅,在县西升仙桥,有归去来堂。”张家捐田凿塘的时候,张孝祥的父亲张祁还健在,但陶塘的命名,当出之于张孝祥,因为张孝祥对陶渊明的为人为诗非常仰慕,命名为陶塘,是对陶渊明的纪念,他将他的书房名之为“归去来堂”,则直接来自陶渊明的《归去来辞》,更说明他对陶渊明极为深厚的感情。几乎在同时,陶塘又称之境湖,镜湖的命名,则应出自于张孝祥的父亲张祁,张祁也是宋代官吏,因遭秦桧诬陷而受贬斥失官下狱,秦桧死后,才得以恢复职务,在他心情苦闷之时,曾到浙江绍兴鉴湖游览并追访唐代大诗人贺知章遗迹,贺知章的老家就在鉴湖边上,贺知章将鉴湖称之为镜湖,他告老还乡后诗曰:“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可见老诗人的伤感之情。张祁也善诗,到了鉴湖之后,有感而发写道:“芜湖还似鉴湖春,我亦归来贺季真”,“季真”是贺知章的字,张祁的地位和诗名,都远不及贺知章,他自比贺季真,很有些傍大名人之嫌,但他不顾这些,还直将贺诗中的“镜湖”二字,作为陶塘的别名。
二
如今的陶塘,如今的镜湖,真可谓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湖边上的鸠兹广场、步行街,是芜湖这座古城炫人眼目的亮点,从安徽走出去的著名美术家韩美林设计的青铜主题雕塑“鸠顶泽瑞”,高33.94米,重99吨,矗立于鸠兹广场的中心,是目前国内最高的城市铜雕塑,也是芜湖市的城市标志。
和鸠兹广场相连相依的步行街,全称是中山路步行街,前身即大马路,1912年孙中山先生到芜湖,在大马路向芜湖市民做了公开演讲,曾轰动一时,为纪念伟人,此后大马路即改为中山路。现在的步行街,全长近700米,宽约40米,畅通敞亮,到街上走一走,无论购物或者休闲,心胸都会极为舒展,精神也顿觉清明。
我看到步行街上有一排棕榈树,枝叶婆娑,葳蕤旺盛,迎着初夏的风,那扇形的条条叶片,恰如正在弹奏的琴弦,有规律地轻轻震颤,我之所以关注这一排棕榈树,是因为我在合肥居所附近的一条街上,也曾种了这种树,但它们的生长情况却一年不如一年,以至于不得不在去年又改种了法梧。棕榈本是岭南植物,随着地球气温的升高,生长区域逐渐北移,为什么芜湖的长得好,合肥的就长不好呢?我想,原因大约是芜湖的步行街宽阔空灵,通风透光充足,而合肥的那条街则比较逼窄,街道两边都高楼林立,通风透光不好,终至枯萎。
三
鸠兹广场有张孝祥塑像,这位豪放派大词人侧卧于镜湖之畔,他有些清瘦,他体质不太好,只活了三十八岁,就已著作等身,若天假以年,还不知要给后人留下多少精神财富呢。
张孝祥是位富家子弟,不然,不可能捐田百亩,然而他忧国忧民,他所处的时代,金人入侵,国难深重,民生涂炭,又奸人当道,使得张孝祥痛心疾首,他在建康(南京)即席吟诵的《六州歌头》,真可谓忠愤之气,随笔涌出,使得席间的主战派将领张浚声泪俱下,罢席而去。
然而,他又天生爱水,他在长江边上,喜欢连天波涌,也喜欢风平浪静,更喜欢碧荷如盖、鸥鸟幽闲,当年他陪同父亲张祁去鉴湖,对鉴湖之水赞叹不已,在那首《鉴湖纳凉》中他写道:“鉴湖周围三百里,极目平波清到底,荷花岁久生满湖,入来采莲唱歌起。贺家千顷水云乡,六月荷花风最凉,短棹轻舟来断续,山横晓月正苍苍。”正是因为爱水,正是从鉴湖归来,张孝祥才和他父亲下决心捐田凿湖的,今天的镜湖,和张孝祥的爱水,真可谓一情之所系。镜湖之水如此清彻,镜湖的四周,如此悠闲宜人,正是张孝祥之所愿,将他塑像于湖边,和川流不息的人们一起,分享镜湖之美,更是张孝祥之所愿。
四
芜湖不仅有城中湖镜湖,还有城中渠保兴垾,“垾”乃堤坝之谓也,保兴垾是芜湖市内排涝水系之一,全长近14公里,大部堤段流经镜湖区,过去是一条杂草芜生,垃圾堆满渠岸,臭气薰天的烂水渠,被称为芜湖的龙须沟。现在的保兴垾,与以前相比大不一样,镜湖区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对保兴垾进行大规模的治理,两边的违章建筑已拆完毕,新建的回廊优雅别致,市民在回廊里吹拉弹唱、轻歌曼舞,各适其宜,花草树木有的刚刚栽下,有的已簇然成荫,为游人尽展风姿。
不过和镜湖的水比较起来,保兴垾的渠中之水,质地还有差距,渠中的浮萍生长过多,腐烂之后对水质更有影响,尽管组织了不少民工打捞浮萍,打捞起来的浮萍在两岸也堆得很高,但打捞的速度,却赶不上浮萍生长的速度,水质也难以清彻。镜湖区正在进一步做保兴垾的治理工作,有区委区政府的决心,有区里的科学规划和雄厚财力,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保兴垾的水,一定和镜湖的水一样美好而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