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地处偏远山村,经济基础薄弱。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上小学时,家里每到年底能结余几百元钱,就算得上好年成,也意味着能过上一个宽裕的年。但更多的是紧紧巴巴地过年。
在我的记忆中,即使再穷,父母也会想方设法,叫我们姐妹仨能过上一个快乐年,开心年,不叫邻居家孩子瞧不起。
每到腊月,母亲就早早地为我们做起了新布鞋。从选鞋样、糊鞋壳子、纳鞋底,母亲往往是在忙碌完一天的农活后,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下,坐在被窝里,佝偻着身体,一针一线纳着鞋底,一直到深夜。母亲的手很巧,她做的布鞋不但合脚,且好看耐穿。七里八村的乡邻都慕名来找她做鞋。母亲大多不会推辞,欣然接下。
大年初一,我们姐妹三个每人都能穿上一双新鞋。当从母亲手中拿到崭新的新鞋时,都会看见她那布满了纳鞋底棉线勒出裂口的粗糙双手,叫我们感到高兴,也感到深深的自责。
过年,除了穿新鞋,农村孩子能吃到的零食也就是家里炒的花生、瓜子,条件稍微好点的家里,会煮糯米、打米糖。
父亲为了我们过年时,也能吃上米糖,解解口馋,往往会从条件宽裕的邻居家借来糯米,煮起糯米,为打米糖忙碌着。我们姐妹仨早早就盼望着。
米糖的制作工艺十分复杂,且是个纯细活。先是煮米饭,再晒干,剔除碎石等杂物,熬糖稀,再请师傅到家里打糖前后持续一个多月的时间。晒米的过程也要十分精心,晒得不均匀,会影响米糖的制作。为了增加米糖的口感,父亲还请打糖师傅放些黑芝麻在糖稀里,十分香脆可口,堪称美食了。
虽然,那个年代家里过年准备的年货很少,物质生活也很简单,但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样的年,过得幸福,过得快乐。
后来,我们姐妹三个陆续外出求学、工作、成家。小时候的年味也越来越淡了。一年到头,难得能回家和父母团聚几次。过年成了我们做子女唯一表达孝顺的机会,拼命地购置年货,带回老家孝敬他们。而对于父母来说,盼望过年,不再是叫孩子们有好吃的,好穿的机会,却是盼到了有时间和子女团聚,和子女唠嗑。看着子女个个长大成人,有出息,儿孙绕膝,这成了他们过年最大的快乐。
有人说,子女能和父母过上一个团圆年,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也是父母最值得期待的新年心愿。过去,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内涵。而我,也是在成家后,父母逐渐老去,才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内涵。随着独生子女家庭数量的增加,天下父母希望能和自己孩子一起过年的简单愿望,却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