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是了解这个世界的训练工具
2024年11月23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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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是了解这个世界的训练工具

小白,上海作协专业作家,曾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
 

记者:无论是虚构和非虚构,你的表达和逻辑都完整而且严密。先谈谈非虚构吧,随笔就是有感觉了随便写?你的随笔讲究布局谋篇,能否以《好色的哈姆雷特》或其他作品为例,谈谈你的随笔在写作上的追求?

小白:分两种情况。书评是想到了就直截了当地写。我写作时会把书认真读一遍。我记性蛮好,读得非常细,不需要反复读。

记者:细到什么程度?

小白:不敢说书里的内容都“吃”干净,基本没有漏掉的。尤其是喜欢的好文章和好书,我会去探究作者背后的言下之意,探究文本内部的东西。甚至学术书也用这个方法去读。写书评,就是像说话一样记录下来了。《好色的哈姆雷特》材料有索引,但其实更像一个虚构作品,我构造了一个叙述者,所以也会前面写几段,全部推倒再重新来过。

记者:所以你的责编黄昱宁说你是一个不计“成本”的作者。

小白:我经常会在编辑做好版时还在抠字眼,改词删字都是常事。我觉得准确非常重要。用这个词,甚至是不重要的副词,都一定要写到对的感觉。而且字数要尽量少,能用一个词、一个句子说清楚的意思就不要多说,密度要大一点。

记者:你是否特别喜欢侦探小说?《租界》《封锁》都在讲间谍的故事,都有悬疑侦探的意味。

小白:我什么都喜欢。侦探、间谍、历史的、当代的,非虚构的,即使在写作的时候每天也都在读。我看过很多谍战小说、间谍的传记、回忆录。我觉得间谍是非常浪漫的人。他在生活中可能很不起眼,做做商店老板、图书管理员之类的工作,但他有一个梦想——想要成为一个能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人物。小人物,想做大事,还需要伪装自己的身份,成为别人,这非常有趣,非常浪漫。所以尽管创作之初并没有想到要写一部谍战小说,但是设计人物和情节的时候,不免就会往谍战的方向偏。

记者:《租界》画面感很强,在处理人物情感方面你是怎么考量的?你如何看待“情感不够饱满”的评论?

小白:我是有意克制的,如果是要写一段特别抒情的文字也能办到。我基本回避掉。我的想法,叙述者应该是冷静的、有点反讽的。比如写到一对情侣在非常重要的关节上,“我”作为叙述者去讲,不会用“饱满”强烈的文字。我理想当中应该是这样的状态,能够去观察其中的复杂性,除了希望被他们打动之外,也要去观察复杂的动机、复杂的层次感,需要一个控制的状态。

记者:你的阅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小白:儿童读物不算,认真读小说,我印象中第一部小说,跟别人说不太信,是《红与黑》。暑假时大人把我关在一个学校图书馆,我随手翻开《红与黑》,一看就看下去了,现在想可能当时也就能看个七七八八,但是读完了。初三的暑假,我到福州路上海书店买书,没有目的,我想不起来为什么当时会买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还买了《拜伦诗选》。我现在也保持这样的阅读方式,就是看到了想读,就买,就是很随机的。我大概在中学时还读了《资本论》《第二十二条军规》,还有黑格尔的书,都是中学时读的。

记者:读了这么多书,会不会像超人一样被崇拜?一般怎么发现好书?从海量书中找到想要的也是发现的能力。

小白:网上买、书店买,找出版社要,共享网站上下载,我通过各种渠道,各种各样的都读,关注的就买。没有特别设定自己、约束自己。

记者:大量的阅读是从什么时候起?有没有人对你在阅读和写作上予以引导?

小白:我中学时办了市区图书馆的借阅卡,也会买书,当然我不买太离谱的特别昂贵的书。我没有藏书癖,随读随扔。买过好几套《莎士比亚全集》,被拿掉的、送掉的有两三套,如果谁想看就拿去了。到我这里的书,或许翻翻、或许快速阅读,或精读,正常的我都会翻阅。

记者:好的阅读者总能有自己的发现。

小白:写作本身是有动机的。所有的话语都有多重动机。比如咱们对话,有几个非常明显的动机,一个是我要向你解释我是怎么想的;还有一个动机是我要表达我自己。写作也是这样。这本书不是作者告诉我怎样,叙述表面和底层含义之间有落差或错位,当然需要大量的知识背景,对写作内容、主题的了解,对作者思想背景、知识背景的了解。

叙述者也有动机,是想讽刺、赞美还是冷眼旁观?比如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你不能说作者就是这样的人,他自己对这部小说是有距离的。每个人写小说的目标不一样,小说家讲述故事都有自己的动机,有的想革命,有的想恋爱,有的想赚钱,写作这件事情是把所有的动机编织在一起,熔为一炉。

你读小说的目的本身就是了解动机。你从小到大进入人生,要去学习了解别人,就需要读小说。如果在一个完全不了解别人的世界里生活,就无法跟人沟通。通过阅读小说理解、同情别人,感受到同样的情绪,小说是了解这个世界的训练工具。为什么小说在十七十八世纪兴盛?小说实际上是城市的产物。当时的城市空间比较小,人们大量聚集起来,你在陌生人中间生活,需要了解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怎么想。人们最渴望了解的已不再是外部世界的经验,而是由街道和建筑隔开的他人生活,以及掩埋在语言表象下的真实意图。从这个角度想,小说的本质就是了解别人的动机、想法、情绪、状态,了解别人的意象。对我来说,写小说就是建构动机,体会动机和动机之间的冲突、同情或者撕裂。

记者:创作这件事对你来说很享受?一开始写小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就适合写作?

小白:进入状态的写作一天三千字,非常舒服。你会觉得叙述者的能力超出了你的预期,超过你自己,那种感觉非常开心。但是进入状态之前非常煎熬,不断地怀疑、焦虑。

每个人最大的需求是成就感的需求,不需要读者,不需要出版,写作本身变成自我享受。写着写着,哇,这是神来之笔。就像解出很难的数学题,自我奖励不断有。每天有自我膨胀的感觉。

记者:经历这样的怀疑、焦虑,应该格外珍惜进入状态后的顺畅,但是你选择了写到一定程度及时“刹车”?

小白:一定要保持这样的节奏。写长篇的人都有经验。还有东西要写的时候停下来,否则后面会难以为继。除非你的精力非常旺盛,不怕损耗。据说乔伊斯就是平时酗酒,通宵写作。我是要收回来的。

记者:莎士比亚是你读得最多的书吗?有没有反复要读的“枕边书”?

小白:我没有执念的书。在写小说的时候,我会翻一翻司汤达的《帕尔马修道院》、福楼拜的《情感教育》。

据《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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