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枕边书一定要选择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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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雨:枕边书一定要选择经典

杨雨 中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记者:您在“百家讲坛”栏目讲述《侠骨柔情陆放翁》《纳兰心事有谁知》《端午时节话屈原》等,枕边书是否也是以诗词为主?

杨雨:事实上,近几年我的枕边已经不放书了。早年枕边常放的是《红楼梦》。这部书应该断断续续读过十几遍了。后来有了孩子,枕边书就变成了幼儿绘本或者故事书,例如安徒生童话之类。每晚睡前给女儿读书成为一种常态;再后来女儿大了,可以自己看书就不再睡前读书。

为了保护视力,我通常不会在卧室看书。近几年音频书流行起来,我有时候会在睡前听书,比较习惯听名家朗读的经典原著或者历史类音频书,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类的都听。所以这些年我的枕边书实际上是音频书。年轻时代读过一些诗词鉴赏类的书籍,但近些年我读的诗词类书籍除了原典的笺注汇评本,主要是诗人的评传和当代学者的理论著作。

记者:这些书为什么会成为您的枕边书?

杨雨:“枕边书”一定要是经典。因为只有经典可以常读常新,无论何时你翻开来都会有新的感悟,而且我理解的“枕边书”是在带有一点放松的状态下的阅读,所以我的枕边书一般不会有理论性著作。长篇小说和历史类书籍会是我的首选。经典的长篇小说不仅情节动人、语言高妙,更重要的是对人性的挖掘、对社会的观察非常细腻深邃。其描写的时代和人物或许有特殊性,但触及的价值观与人性往往带有普遍性,总是能够让人在阅读的精神愉悦中去反思人性与社会。历史类书籍对于我而言亦有类似的阅读体验。当然,从一个文学研究者的角度而言,历史类书籍对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学作品也是大有裨益的。

记者:有人称您打动观众的“杀手锏”是“以情动人”。那么您在读书的过程,是否也在寻求或较为看重“以情动人”的共鸣?

杨雨:首先,“以情动人”并非我刻意选择的一种讲述“手段”,而是我的主要研究领域——中国古典诗词原本就是以抒情为主旋律,并不以叙事和说理见长。中国的抒情诗达到很高成就是世所公认的,因而挖掘作品中蕴含的“情”的元素本来就是诗歌鉴赏与研究的必要过程甚至是主要目的之一。

其次,“情”的本质相对比较稳定,不会随着时代变化而发生本质变化。例如农耕时代的亲情、爱情、友情与智能时代的亲情、爱情、友情在表述方式会存在较大差异,即便在同一时代,个体与个体之间也会存在表达形式上的区别,但情的本质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这就是我们今天讲述古典诗词中的“情”依然能引起当代人的共鸣的原因。

我曾经和驻守在中国西北边疆的边防战士们一起交流古代的战争诗歌,那些诗句和他们的情感甚至生活状态依然有着非常高的契合度。他们对战争诗歌的理解几乎是一点就通,完全不存在理解上的时空障碍。

同样道理,我们读山水田园诗歌,那些如诗如画的场景在今天的很多地方依然可以经常遇见,依然会让我们有悠然心会的快乐。尽管如今的通讯与交通工具异常发达,但我们与亲人分离的时候依然会伤感、会牵挂,“长相思”的情绪我们完全可以感同身受。虽然智能时代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状态,甚至很大程度改变了我们的思维意识,但人生的时间和空间的有限性从来不曾改变,以后也似乎不会有质的改变。文学作品面对时空的反思与由此引起的情绪激荡也就依然存在,人性面对永恒与短暂、面对无限与有限所产生的种种情感甚至哲理的思考也都会延续下去。这种与古人情感的高度一致性,是我们亲近古典诗歌、理解古典诗歌、喜欢古典诗歌的基础。当你理解了“情”的本质,你就会对情的表现形式的种种变化有更清晰的把握,在“不变”中去体会“变”的诗意与美感。我解析诗词的时候,其实也会讲诗词背后的故事、历史,也会讲不同的艺术风格,但更侧重于剖析“事”中的“情理”,因为每个人经历的“事”都会有其特殊性,“情理”则是相通的。

最后,“以情动人”或许还是受众选择性接受的结果。也就是说,在我讲述的事、情、理中,受众选择性地对“情”这一部分产生了更深的印象。这恰好证明,“情”本身具有超越时空的普遍性。

记者:《红楼梦》是您读得最多的枕边书吗?能否谈谈在反复重读的过程中,对书的理解和感悟有什么变化?

杨雨:如果不从学术研究的专业角度来谈的话,那《红楼梦》大概是一部这样的著作:少女时代可能读到的是风花雪月多愁善感,青年时代会有了对其中某些人物个性的共鸣,年纪再大一点可能对其中包含的丰富的社会元素感兴趣,中年时候会对其中的“命运意识”进行更深刻的反思……许多外国经典长篇小说其实也类似,不同的年纪去读它,因为阅历的增长、阅读经验的积累,收获到的智慧是层层深入、不断叠加的。

所以我反复强调,虽然枕边书是在较为轻松的状态下去阅读的,但因为它是你经常翻阅的书,对人的影响也会比较大,所以强烈建议枕边书一定要选择经典,很多经典的可读性其实也是很强的。

记者:外语、哲学、古典文学等方面您都颇有成就。这种开阔的视野和格局使您的阅读有什么不一样吗?

杨雨:我在外语、哲学等方面谈不上什么成就,只是有过相关求学经历,而且个人兴趣也确实比较广而已。这种阅读兴趣比较广泛的特点,对我而言,最大的感受就是让我的视野更为开阔、文化心态更为包容,在古代文学研究领域也会尝试站在跨文化、跨语言比较的角度、站在哲学审视的高度去反观文学作品,于是常常会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心得与体会。之前我讲人性是相通的,其实不仅仅是古今相通,我们会发现中西也有相通之处。我们关注文化的差异性的同时,也会关注文化的相似性。这么说吧,如果古典诗词是一座“山”,那么为了尽量避免“横看成岭侧成峰”可能产生的偏见,不如走出“山”外,站在更远更高更辽阔的平台再去反观这座“山”,那一定会对这座“山”有更全面的认识。

此外,因为我有外语的求学背景,所以我还会有意识地读原版著作,毕竟译著一定会在不同程度上存在与原版的差异;我还会留出时间自己翻译一些原版书籍。自己翻译相当于精读与再创作,对原著的理解无疑会更加准确更加深刻。

记者:有哪本书对您影响比较大吗?

杨雨:每一本书都会有影响,读过的所有的书会形成一种影响的“合力”,共同来塑造一个人的思想体系和思维习惯甚至人生观。另外,我的职业身份是一个学者,学者的研究成果是要经历比较漫长和艰苦的阅读、思考的积累,以及常态化的创作,“一时冲动”不能成就一个学者,“某一本书”或“几本书”的阅读也不可能成就一个学者。

记者:作为大学教授,您会给学生推荐阅读书目吗?

杨雨:我会给本专业学生推荐必读书目,但都是专业性比较强的书籍,并非普及读物。除了古代文学领域的专业书籍,也包括美学类、哲学类、历史类、思想史一类的书籍。

记者:您有什么样的阅读习惯?

杨雨:我读书有记笔记的习惯。专业书籍一般是“精读”和“反复读”,非专业类书籍根据个人兴趣和需要也许泛读也许精读,也许快读也许慢读。这一点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阅读习惯,不必趋同。我出差比较多,旅程中喜欢带长篇小说,许多等待的时间因为看书而显得容易度过一些。

记者:您最理想的阅读体验是怎样的?

杨雨:我最理想的阅读体验就是有比较长的安静的时间读书,至于是在书房、是在咖啡厅、还是在山间水畔读,这都不重要;是在阳光铺洒的午后还是在华灯初上的夜晚或是晨曦出现的黎明,这也不重要。“安静”并不是完全消泯了车声人声鸟鸣声。我说的“安静”是指没有那些无休止的杂务来分心。安静就是我最喜欢的阅读体验。

记者:您有读书计划吗?

杨雨:我有自己的读书计划,除了根据自己的研究进度有计划地阅读专业书籍之外,还会选择重读年轻时代读过的经典,也会选择性阅读时代性比较强的书籍。          据《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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