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谈《河山传》 越是有大悲悯,越是要尽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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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谈《河山传》 越是有大悲悯,越是要尽人事

贾平凹著,作家出版社,2023年11月出版
 

继《废都》《暂坐》之后,贾平凹创作的一部全新的城市题材小说《河山传》近日出版。小说背景是“西安”。《河山传》的时间跨度为1978年到2020年,交织记述了洗河等农村青年到西安奋斗的历程,以及罗山等企业家的经历。《河山传》依然是现时的故事,贾平凹说,自己写不了过去和未来。故事里写到了西安,其实那只是一个标签。文学使现实进入了历史,使它因真实而更具有意义。

记者:我们看到的是大河在奔涌流淌,水面下是从四面八方汇合来的暗流。所有的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人情的瓜葛、现实社会的暗疾……看着看着,似乎逐渐明白小说之所以名为《河山传》的深意。您的创作初衷是怎样的?

贾平凹:改革开放这几十年,我是经历者,以前所写的小说、散文,大致都在这个范畴里观察和思考,但一直想写一部能概括这几十年的作品,当有了一个故事,有了这个故事的讲法,就动笔了。这部书倾向于写实,借鉴了《左传》《资治通鉴》里那种层层展开的叙述。这种叙述不能哗众取宠,不能偏执,需要平静,需要不动声色。“灿烂翻为萧瑟,躁动归于静寂”。社会是如何发展的,我们曾经是怎样一步步走来的?我毕竟是一位写作人,我想以文学的方式将这些记录下来。

记者:洗河爹是第一代进城打工的人,小说开头就描写了农民工在改革开放进程中的付出,阅读中能感受到您对农民工怀着深厚的感情,有一种悲悯之心。

贾平凹:我出身于农村,由于基因和血缘的关系,一直关注着农村、农民。思想观念的大转变,社会的大转型,犹如黄河出了禹门,波涛滚滚,直奔大海,它可能会垮堤毁田,又总是在滋润两岸。《河山传》中不论是第一代农民工还是第二代、第三代农民工,形形色色,他们没有一个是坏人,用不着歌颂或诅咒。当几十年后回顾往事,什么是时代的大势,什么是生命的卑微和伟大,太让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记者:洗河爹死了之后,洗河成了没人管的浪子,娘对他一味包容,没有责骂,临终还在为儿子擀面,这一幕让我落泪。洗河长得拙,却是个“人才”,对他的描写细致传神,散烟一节,真实细腻,很有戏剧性。他的弹弓简直就是绝活,又过目不忘,堪称俗世奇人。您把一个好吃懒做又仗义疏才的人物写活了,这个人物有原型吗?

贾平凹:洗河当然有原型,但只能说一部分情节是他的,我称他是洗河的“草稿人”。这人极其聪明,善于折腾,初交时很好,大方、仗义、能办事,而时间一久,社会气太浓,恶习多。《河山传》里的罗山和洗河都是农民出身,他们在改革开放中,在社会转型期大展身手,这也使整个改革开放具有了农民意识的特色。

记者:洗河有农民的善良、厚道、不忘本,但他也参与并协助罗山处理车祸、敲诈、煤窑命案等棘手的事情。他也很会“做人”,比如打弹弓,开始是为了吓唬孩子们不让他们追自己,有一次是为了帮曾老汉打麻雀解馋,还有一次是和罗山打猎,分明是自己用皮筋加石子打中了猎物,却说罗山是“神枪手”……这不但写出了人物的复杂和传奇性,也充分显示了道具的功能。

贾平凹:自行车的轮子只有一寸宽吧,但在一尺宽的路上是无法骑行的,路越宽,骑行越自如。细节能使情节丰富,故事饱满。细节的获得都来自生活,以及对生活的熟悉和观察。我生性不喜欢聚会、开会,但我爱到乡下去跑。我一直在说,作家对生活要有新鲜感,对社会要敏感,你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我写作了几十年,其实是越写越惊恐,越能体会古人的话:初学三年,天下去得,再学三年,寸步难行。年轻的时候,我写得很快,现在越来越慢,初稿还快,但反复改,用的时间太多。

记者:您的小说中总有这么个人物,比如《暂坐》里的作家羿光。如何站在秦岭观察中国、观察世界,并理解中国、理解世界?您认为作家怎样才能和世界建立紧密的联系?

贾平凹:作家肯定是有观点的,他得讲出自己的思考,这就是《河山传》中的文丑良、《暂坐》中的羿光存在的原因。现在信息传播如此发达,只要你生活着,你就在和整个世界发生着关系。我看世界,总喜欢把它比作我老家的村子,发生的任何事情就都容易理解。当你手里端着一筛子的豆子,任何别的豆子放在这筛子的豆子里,你都会知道这颗豆子是黄色或是绿色,是瘪的还是圆的。

记者:您会刻意追求创作上的“新”吗?又如何看待所谓技巧?

贾平凹:写多少作品那可能也是有定数的,我其实并不追求写多,不愿意别人说这是我的第几部长篇了,但确实是写了一堆,因为不写就浑身不自在,惶惶不可终日,真是一个苦命人。我曾写过一幅书法作品:为人自我不现,从文标新立异。凡是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出新啊,出新十分难,哪怕一点点,也令人兴奋。写作也是一种限制,有限制就得“破”,不“破”就平庸。

记者:“人生就是一场‘暂坐’,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暂坐’。”《暂坐》中那群城市白领女性的故事,所传达的其实也正是人生太过短暂,整个过程差不多也就相当于到这个被命名为“暂坐”的茶庄,坐着喝了一会儿茶的模样。而《河山传》里的罗山,也是个“暂坐”,很多风光一时的人物,也脱不开“暂坐”。这样看着时,人生竟无限悲凉。感觉您写作时,内心有着大悲悯?

贾平凹:越是有大悲悯,越是要尽人事。上应天心,下合人望。作家写小说就是要表达人类生存的困境,探讨复杂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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