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这有您的快递,还有两张稿费单。”只见他一边与我打着招呼,一边忙跑向保安室,在抽屉里翻找起来。“寒假回老家了吧,看您一直没有过来取,我就收在抽屉里。门岗进进出出,人多,怕弄丢了!”他郑重其事地向我说着。“谢谢您啊,师傅……”说真的,我还不知道他姓什么。
他似乎看出我的尴尬。“我姓孙,叫我老孙就行!”声音像洪钟一样,厚实、响亮。印象中,他来的时间不长。我正纳闷:他怎么知道我呢?出了大门,又见他小步赶紧跑过来,气喘吁吁的。他细心提醒着:“有张稿费单快要到期了,记得尽快取哟!”他一脸真诚,语气中满是善意。第一次和他打照面,已是两年前的事了。听口音,老孙也像我们老家那边的。
除了早晚出行高峰期,闲暇时候,其他保安貌似都刷抖音、听音乐、闲聊着。只有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在旧报纸上一笔一画地练着字,就像个认真的小学生。端正的坐姿,娟秀的字体,一行行写得整整齐齐,看起来赏心悦目。偶尔有同事调侃:“老孙,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文化人呢!”他不搭话,呵呵一笑,头也不抬地继续写字。
听人说,老孙考中专时差了2分。那个年代中专是最难考的,分数也最高。家里困难的孩子想要走捷径,就是挤破头也想拼一拼。一旦录取,读三年,就包分配工作,真正的“跳龙门”。“那你怎么不补习呢?”和他熟络起来,有次我试探性问道。“哎,家里穷。”只见他摇着头叹气,“再说,父母年纪也大了,下面还有兄弟姐妹!”
像是揭开他内心深处的伤痛,我有点懊恼自己的唐突。
老孙排行老大,初中毕业后,一直帮衬家里,等把弟弟妹妹拉扯大,自己也成了大龄青年。他身材矮小,脸庞黑瘦,过早经历生活风霜的侵袭,看起来显老。再说他平时就沉默寡言,也不会甜言蜜语。“后来,好不容易找个对象,长相也还周正,就是腿脚有些不灵便,小儿麻痹症留下的。人家没嫌我年纪大,还没得正式工作。结婚后,这么多年,爱人做些小手工补贴家用,日子过得还凑合。”他平静地说着,“好在女儿大了,就在附近上初中,也还能照顾得上!”提到孩子,他有些激动,眼神一下明亮起来,褶皱的脸庞挤成一朵花。“孩子争气,成绩还不错呢!”老孙露出了平常不多见的笑容。
“老孙,这点随你!”我夸赞着。城市随迁子女,面临更多的学习生活难题,老孙怕误了孩子,费了不少心血。“菜是我自己种的,城郊租住的房子边有小块的荒地,撂了怪可惜的。下班没事,就侍弄下土地,农活也还没丢呢。平时上班运动也少,就当是舒活筋骨。”他将一篮子青菜递给我,“也没打农药,虽有些小虫眼,可新鲜着呢!”
不知何故,昨天见着他的时候,他说下个月要去工厂干了。“干得好好的,怎么了呢?”我有些不解。“那边工资高点,就是上班时间也要长一点,不过也不累。”他似乎有些无奈,像是在说服自己。“老孙,今后还能碰面吗?”说真的,他这样一走,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滋味。
“当然啰,上次你借的书,还没看完呢,下次还你,再给你带点儿菜!”他顿了顿,有点咳嗽,“其实,哪儿都一样,都是为了生活!”
老孙送的蔬菜还没吃完,虽说有些蔫巴,但在这数九寒冬,清洗爆炒后端上餐桌,味蕾有别样的满足。老孙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