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走进大山深处的宋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沉稳、厚实的黄土墙,且不是一两幢,三五幢,而是幢幢皆然。夕阳下,一位老人带着孩子在屋角的菜地旁摘南瓜,老者口中念着:黄牛卧山,撑把洋伞,妞子坐地拉拉手,顶了一个绿盖头。宝宝,猜猜这是什么哦?宝宝嗲声嗲气地说是宝宝。嗯,是宝宝是宝宝,也是这个大南瓜宝宝。南瓜的藤蔓匍匐于地,十几个大大小小将黄、已黄的南瓜偎在南瓜叶下,不动声色地温润着宋冲的深秋。
黄色溢出了院墙。一根竹竿上挂着一排圆溜溜的柿子,哈,柿子在晒“阳光浴”呀。走近看,走廊边还有一篮子柿子,黄橙橙的像婴儿的肌肤吹弹即破,忍不住用手捏一下,硬硬的,这样的柿子虽好看却苦涩难吃,如果和苹果放一起捂两三天就软和好吃了,但山里人还是舍不得花钱买苹果,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吃法,将柿子削皮用红线或拴住柿蒂、或用针带着线穿柿而过,十几个一挂放在门廊边经风吹日晒,自然晾干风干,就可以静候着软糯香甜,美味可口的柿饼了。
红
宋冲宾山—山交三县,是抗战时期的游击队根据地和交通站。在皖南事变中,宋冲游击队和民兵曾接应新四军突围的幸存者,村内仍保留有游击队和新四军指挥部和泾(县)、青(阳)、南(陵)县委办公用老房子及大量革命先辈的足迹。当我走进宾山新四军历史纪念馆,一件件革命文物似乎在向我讲述宋冲并不遥远的红色故事。
村落之外,漫山的红枫、槭树暗暗憋着劲儿,它们打算换掉穿了整整一个夏天的装扮;地头火辣辣的红辣椒,门前点点串串的山茱萸,还有农家门廊上明媚的红灯笼。一簇簇红色入眼,一片片红色入怀,一坡坡红色入心。
黑
中国人对瓦的依恋由来已久,黑瓦的制造据说最早传于宋代,因明清时期大量民居的建造而盛极一时。宋冲的黑瓦可不是宋明清能比的,它不是泥土经炉窑烧制出来的,而是大自然亿万年的结晶——页岩。宋冲多山,万壑千岩。岩有多种,其一为页岩,一种具有薄页状或薄片层状节理的沉积岩。当页岩与自己的出生地剥离时,它们就有了新的使命,别看它们大小不等,长短不一,都被温情以待,屋顶上就依着它们的形状取长补短,随方就圆,层层叠叠铺排开来,它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守护、陪伴着屋檐下的人们,为他们遮阳挡雨,它们也有了家。
传统的黑瓦是由黏土变泥膏,切成胚风干,再送至砖瓦窑,在“噼噼啪啪”的窑火中燃烧,泥土转世为瓦。宋冲的页岩瓦表面粗糙,不要说过去的条件限制,没有办法打磨,就是现在有条件打磨,宋冲人也懒得打磨。他们有自己的打磨方式,重重叠叠的黑瓦经由炽烈阳光、滂沱大雨、冰霜骤雪,页岩在自然的“大火”中淬炼,用不了多久,家家户户的屋顶乌黑锃亮,凤凰涅槃般的宋冲页岩黑瓦就诞生了。
绿
站在村口,一大波绿色来袭。山坡上的青青翠竹,田地里长疯了的青菜,农家屋前的水泥地上爬满了绿色的瓜秧,菜架上到处挂的是厚厚的绿植藤蔓,瓜瓜果果们想藏都藏不住,蜜蜂蝴蝶曼舞其中;墙根下更是丰富多彩,毛豆、茄子、辣椒、南瓜……较着劲地绿着。
村口的一户人家,几位老人在聊天,无边的山林田野是他们无尽的话题。房前屋后树冠茂密,几只喜鹊喜喳喳不请而至,一只花狸猫游走在几位老人中间。一位老妇坐在门口,七十开外的年纪,脚边一大把狗尾巴草,她正用狗尾巴花编花环。三个草开头,用两根绕一圈,锁住,继续用两根绕一圈锁住,就这么一直往下绕,青绿色的狗尾巴草在她的怀里灵活地跳跃着,她又往中间夹杂一些野花,直到花环首尾相连,用一根草绑住,再把草梗塞进环里,一个漂亮的花环就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