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一样是几位朋友围着火锅喝小酒,但“坐”于原始的泥火炉旁喝酒的感觉却大不相同:现代人冬夜吃火锅、喝小酒,为的是“加深感情”“热身暖胃”,而古人讲究“无酒不成宴、无诗不成欢”,宴席上诗酒不分家。如果酒足饭饱之余,吟不出像样的诗词对联,便会被讥为“酒囊饭袋”。
王羲之携41位好友在兰溪“曲水流觞”,溪流里的杯子在谁的面前停下,谁必须即兴赋诗,否则罚酒。在这种欢愉和谐又不失紧张的氛围下,书圣写下了光耀千古的《兰亭序》。唐代文学家王勃赴滕王阁宴会,一篇《滕王阁序》震古烁今;诗仙李白不仅“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而且“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蹲空对月”;诗圣杜甫不仅“每日江头尽醉归”,即便年老穷困也“潦倒新停浊酒杯”,他还用诙谐幽默的笔调为当时的所谓“饮中八仙”画了一幅像:“知章骑马似乘船……李白一斗诗百篇”;白居易特别喜欢邀朋友到家中喝酒,吟诗赏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留下“绿蚁培新酒,红泥小火炉”“少时犹不忧生计,老后谁能惜酒钱”等千古名诗。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酒与诗,承载了中国文人几千年的灵动和情感。
以农业生产发展为前提的谷物(粮食)酿酒的出现,是我国酒文化真正的起点。酿酒始于何人尚无法考证,但考古发掘的陶鬶、陶盉等酒器,足以说明距今约6000年的新石器时代已开始酿酒。“孽”与“曲”的分离,在酿酒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所谓“孽”,就是谷芽或麦芽,这种发酵剂只能单边发酵,在发酵过程里主要起糖化作用,也就是让酒变甜,最终会形成糖化高、酒化低的甜酒。而“曲”则较为复杂,它是以含淀粉的谷物等原料,作为培养微生物的载体,在此基础上繁殖出丰富的霉菌,从而产生糖化酶与酒化酶。用“曲”酿酒,会同时产生糖化和酒化的双边复式发酵,酿出来的酒乙醇含量较高,逐渐为后世沿用,中国的酒文化得以开枝散叶。
随着对“曲”掌控程度的提高,我国酒的种类逐渐增加。《周礼·天官·冢宰》曰:“辨三酒之物,一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由此可见,周代的酒就能根据“曲”的发酵时长划分为三类。西汉时期,“曲”更被划分为大麦曲与小麦曲、散曲与饼曲等。北魏科学家贾思勰《齐民要术》记载了9种酒曲和39种酒的制作方法。尽管我国酿酒历史非常悠久,但唐宋之前,我国所酿造的酒大多为米酒、水酒、泡酒,属黄酒范畴。白酒、烧酒属于蒸馏酒范畴,蒸馏酒即在发酵酒的基础上进行蒸馏以提高酒精浓度,从而形成一种酒精度高、酒香浓郁的酒。有文献称,白酒制作大抵始于唐代,晚唐诗人雍陶有诗“自到成都烧酒熟,不思身更入长安”为证。至元代,随中外交流频繁,“烧酒”不断传入。由此,蒸馏方式酿酒逐步普及。
酿酒衍生出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周礼》云:“以乐侑食,膳夫受祭,品尝食,王乃食。卒食,以乐彻于造。”古人宴会不仅考究菜肴质量,还喜欢奏乐品乐,以助酒兴。可以说,从西周开始,喝酒便开始讲究雅、趣、乐等文化品位,一直延续至清,酒与文、诗词及对联等结下的“情感”牢不可破、一直绵延至今。晋代文人搞出来的“曲水流觞”到了没水的地方就演化成“击鼓传花”。《红楼梦》里贾府常玩这种游戏,丫鬟们想听凤姐讲笑话,故意让击鼓的盲女停鼓,使“花落凤姐”。幸好凤姐说了个笑话,才免罚酒。古代人喝酒喜欢吟诗作对的例子不胜枚举。由此可见,古人的酒桌上,仅有酒量没有才华的人,那真是如坐针毡、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