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所在的村庄由两个生产队组成,大约有五六十户人家,二三百人。虽然当时的物质匮乏生活贫苦,但好像一点也不影响天真烂漫的孩子们的自由和快乐。每天满村子疯玩的我们都巴望着偶尔会有外面来村子的手艺人、生意人等和各色走村串户的能工巧匠,好让我们看新鲜看热闹。只要听到村头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音、货郎悠远清晰的拨浪鼓声,或猛然传来某种卖东西的吆喝、铜锣声、大鼓声;抑或是伙伴飞奔而来大声报告啥啥玩意来村子了,立马就会聚集起一群大大小小充满好奇的孩子们。
因为那些属于农耕生活特有的技艺、匠人和行当在那个没有玩具和各种电子产品甚至没有电的煤油灯时代曾带给我们多少新奇想象和无穷乐趣!像打铁、补锅、货郎挑、铲刀磨剪子、骟猪、阉鸡、卖窑货等等到现在都有着或深或浅的印象。这里来重点说说“打铁”。
每年春秋季农忙前,会有铁匠师傅带领两三或三四个徒弟挑着炉子、煤炭、风箱、铁砧、大锤、小锤等各种工具,在村头的大树下面支起铁炉,安上风箱给铁炉鼓风。小徒弟卖力地“呼哧呼哧”一来一回拉着大风箱,铁炉里熊熊的火焰被一块圆粑粑样的东西盖着向四周喷着热烈欢快的火苗。师傅用长长的铁钳不时调整圆盖盖的位置并翻动正被燃烧融化的铁块,待火候一到,师傅迅速用左手钳出红彤彤的铁块放到铁砧上,右手抡起小锤砸向铁块需要锻打的地方,已做好准备的另两名徒弟早已轮起大锤依次跟着师傅的小锤用力叮当叮当锻打着,拉风箱的小徒弟赶紧停下小跑着去抡起大锤也加入锻打的行列;顿时火花四溅,响声震天。俗话说“打铁赶热”正是这个道理,“打铁需要自身硬”想必也是这样来的。一会儿铁块便有了所成工具的大体形状,这时铁块渐渐由红变黑,温度也慢慢降下来,初具雏形的铁坯子也凝固无法锻打了。师傅的小锤随之降低了速度和力度,徒弟们的大锤便戛然而止,一边抹汗一边喘着大气。这时师傅仔细从不同角度端详初具形状的铁坯,用小锤从不同的方向敲敲打打,然后胸有成竹似地把雏形放回炉火中再次烧至红彤彤,再次在师傅的引领下一番锻打,一件工具就像模像样地成型了。很多物件有时需要重复这样锻打好多次才能成型。然后师傅还会用钳子翻来覆去审视,去发现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再烧红再用小锤亲自捶打,直至满意。最后成功的物件还要在炉火中烧红烧透,再快速放进一大木盆水中,噗嗤、噗嗤……随着水的沸腾声只见一股股热雾气腾空而起,这就是由来已久的真正的“淬火成钢”!一件农具或者其他物件就这样诞生了。
上面是有人定制的新器具,但铁匠离开铁匠铺子下乡主要任务是把每家每户集中送来的用钝了或生锈的铁锹、锄头、镰刀、镢头、犁头等各种农具重新淬火,使其更坚硬锋利。舒城土话叫生大锹、生锄头、挫锯镰刀等。现在我琢磨这“生”的意思估计应该是“新生”的意思。这在那时的农村也是件重要的事,因为新生过的坚硬锋利的各种农具能大大提高劳动效率,“磨刀不误砍柴工”似乎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一般农忙前多是铁匠生意最好的季节。生铁锹、锄头等旧农具就简单多了,把卸掉木把竹把的农具放进铁炉中烧红,看情况简单锻打后再迅速放入水中淬火成钢一次,接着由徒弟们用平锉把刀刃部分仓、仓、仓锉几下就可以了。有的农具甚至木把不用卸掉都可以完成,以至于民间有“铁匠冒次烟,顶上木匠砍几天”之说,当然这是从经济效益来说的。
现在看来,可以说铁匠和木匠都是农耕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两大重点手工业,因为当时的许多农具和其他用具都得铁匠和木匠的密切配合才能制造出来。二者对促进当时的农业生产和农耕社会生活的进步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也随着我国的农业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变,铁匠不知从何时起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