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电风扇还没有问世的时候,面对酷暑难耐的炎炎夏日,三河人以淡定的姿态,来度过那个汗流浃背且又显得漫长的夏天。三河是水乡,也是古镇。一条小南河从南向北再折向东流,镇内的河有多长,街就有多长,河穿过街,街连着河,街河交织,街一直把河送出镇外。如果要溯源街河先后的话,街因河而起,因河而兴,河因街而名,因街而盛,像极了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滋润着河两边的黎民百姓,三河人就围绕着这条河这条街悠然地生活着。
三河人度夏离不开小南河。一到傍晚,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就向河边码头走去,大多泡在小南河里,此时的小南河就是一个大浴场,河面上冒着一个个脑袋,仰面浮游的,潜水蛙泳的,扎猛子的,拍打水面的,踩水前进的,各种姿势尽显,场面十分热闹。刚学游泳的小孩,不敢离开码头,身体趴在水里,双手紧紧抓住石头,两只脚在水里划动拍打,也有大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双手托起孩子的胸部,让孩子双手划水,双脚击水,慢慢地孩子就离开了大人的手臂。年轻人则不同,他们有活力,敢于挑战。小南河上有好几座桥,他们常常站到桥的护栏上,面向河,瞅准一个地方,然后纵身一跃,双手举起,头向下瞬间扎入河里,那身姿像高空跳水运动员一样优美;也有几个年轻人相约,站立一排,同时跳入水中,比试谁在水里潜伏时间长;还有胆大心细、泳技高超的女人,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和男人一比高低,赢得岸上桥上观看者的一片喝彩声。
三河人度夏也离不开街。太阳西下,临街而住的人家,经商的收拾好店面,大人孩子担着水桶,向河边走去,把一担担的水挑回来,洒在自家门前的石头上,顿时,随着水汽升腾,散发着热乎乎的气流,稍顷,热气散去,地面不再那么炙热逼人。他们把小饭桌搬了出来,放在门前,围上几只小板凳,端上几个菜,其中不乏午餐的剩菜,新菜大多是从卤菜摊子上买来的卤鹅头、膀爪、肫肝之类的,忙碌了一天的男主人开始端上小酒杯,喝上几盅,女主人有兴致的也在一旁陪着喝,孩子们则急急忙忙地扒上几口饭,找同伴玩去了。酒足饭饱,撤了小饭桌,搬出竹凉床,孩子们洗完澡爬到凉床上,看来往的路人,再看天上的星星。大人们忙碌完,拿着蒲扇坐到凉床上,一边给孩子们扇风驱蚊,一边与左邻右舍隔空搭话,在孩子们央求下,讲着一遍又一遍的“牛郎织女”“三打白骨精”“画皮”等等故事,直至讲得孩子们毛骨悚然,不敢下床乱跑。大人们回家拿出竹竿和蚊帐,把竹床罩起来,开启睡眠状态。
三河人度夏还有一个好去处,那就是影剧院。晚饭后,大人牵着孩子的手,向位于东街的影剧院聚集,他们不是去看电影或听戏曲,是坐在影剧院门前的台阶上纳凉聊天,白日里未能交流的信息,晚上开始相互传播。信息交换完了,有艺术细胞的人开始表演,京剧、庐剧、黄梅戏轮番上场,快板、绕口令、三句半都来凑热闹,尤其是那些“嘴客”们,最受欢迎,他们能说会道,据势造词,望风问柳,时常逗得人捧腹大笑。也有人看中商机,摆出小吃、零食摊子,玩起孩子们喜欢的小游戏,直至电影散场,大灯熄灭,人们才渐渐散去。
后来,随着电风扇的普及,空调的兴起,三河人度夏的方式才开始慢慢改变,可潜存在人们心中的那份朴素、真诚、风趣的情怀,是风扇、空调所永远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