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与一片芦苇做邻居,是很惬意的事情。生活中多了一份快乐,也多了一份幸福。这片芦苇生长在我工作单位的院内,沿着紧靠围墙的垄丘边的水沟,密密匝匝蔓延开去,形成了不大不小的一片。这片芦苇,一年四季点缀着垄丘的景色,也让我们在紧张的工作之余,享受到大自然馈赠的许多乐趣。
此时,季节已经进入寒冬。经过冰霜雨雪的侵袭,垄丘上野草枯萎,树叶凋零,土寒水瘦,满目萧瑟。可是,芦杆挺拔,芦叶悠长,芦花洁白,展现着一种别样的丰茂、繁盛、晶莹之美。有了这一片芦苇,让凋敝的节气里,垄丘依然闪现着一道亮丽的风景。
成片芦花的絮穗蓬松如棉朵,茫茫似雪野。瑟瑟寒风中,它们随风摇摆,风姿绰约;轻舞飞扬中,又如波涛汹涌,浪花翻滚。更像是从遥远《诗经》中走来的窈窕淑女,深情款款,衣袂飘飘,口里轻声吟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浪漫诗文。对于欣赏芦花,郁达夫曾经说过:“赏芦花最好的季节是阴历十月,到时芦花全面泛白,若在月光下赏芦花,更为出色。”到了农历十月左右,这里的芦花茫茫一片,泛着白光。我尤其喜欢晴空里,斜阳抚过芦花,白色中闪现着金光。恰如郁达夫所言:“一片斜阳,反照在芦花浅渚的高头,花也并未怒放,树叶也不曾凋落,原不见秋,更不见雪,只是一味的晴明浩荡,飘飘然,浑浑然,洞贯了我们的肠腑……”这样的芦花,看上一眼,即便是寒冬里,心底也会升腾起一股暖意来。朗月之下,白色的芦花和银色的月光交相映辉,衬托出芦花更具飘逸脱俗,让赏花之人一时间如入仙境,心情也一并脱了凡俗。
与芦为邻,不仅可以欣赏到冬季的芦花之美。到了春天,桃花才初放出两三支来,野地也才刚刚长满蒌蒿,芦苇便抽出短短的新芽。那些刚出土不久的新芽,被一层晶莹剔透的绿包裹着,青葱滴翠,温润如玉。春风春雨的滋润中,芦苇竹节一样的茎杆,时不我待,突飞猛进地生长。前一天,才看到一个嫩芽,过天再看,已经长出不小的一节。看着这些你追我赶的嫩芽生长,有意无意中,就激发起自己内心积极向上的情怀。夏季是芦苇最繁茂的季节,茂密的芦苇如丛林一样。人入芦苇丛,芦苇过人头。从芦苇丛中穿越一趟,仿佛穿过神秘的热带雨林。这时,芦丛也成了鸟虫的乐园。野鸭在芦丛里安家;翠鸟来芦丛里觅食;黄雀在芦丛里追逐;虫儿在芦丛里低吟……早晚时分,芦丛里鸟虫的鸣叫声远远传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那些原生态的鸟虫声高低起伏,相互交织,像是各种乐器一起演奏出的华丽乐章。鸟儿清丽的声音恰似芦笛悠长,传到耳边就仿佛从心上过了一遍,瞬间就能够清除内心的一切浮杂,让身心沉淀在一种清雅之中。
与芦为邻,我不仅喜欢坐在芦苇丛边,看秋冬的芦花漫漫;更喜欢从夏季芦丛穿过,寻找儿时对芦丛的向往。小时候,我对芦苇荡有一种痴迷,看到芦苇,脑海里经常就会浮现出看过的电影画面:侦察兵含着芦苇杆换气潜水,然后出其不意地消灭敌人;儿童小英雄在芦苇荡里与敌人巧妙地周旋等等。游泳的时候,我也曾经模仿着,含上一根芦苇潜在水里,和村里的小伙伴捉迷藏。那时候,我生活的乡下,有的水塘边也生长着芦苇。可是,那些芦苇几乎都是三三两两,没有成片成片的生长,在整体气势上弱了很多,缺失了一种浩瀚的美。而眼前的这片芦苇丛,谈不上浩瀚,但在我眼里已经是一种壮观了,所以爱不自胜。
与芦为邻的日子,我读懂了芦苇的坚韧和执着。一岁一枯荣,本属于草根的芦苇,逢春生长,夏日繁茂,秋冬枯萎。不过,即便是到了老去枯死,芦苇顶上的芦花依然随风摇曳,不离不弃,超凡脱俗。
与芦为邻,不仅单调的院落多了一份生机,孤独的垄丘多了一道风景,更是丰盈了自己的内心世界。生命里有了这样的邻居也是一种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