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逝于二十多年前的除夕夜,每逢清明、冬至、春节,我们都驱车到故乡给父亲上坟。一朵朵野花开在父亲的坟头,一如父亲的笑。野花常开,可父亲的笑却枯萎在岁月里,但父亲的音容笑貌永远开放在我的心里,历久弥香,让我经常彻夜难眠,在思念的泪花里回忆起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父亲是个农民,可是他做的很多事又不是农民能做的,在家乡人眼里,他勤劳、正直,是个能人。
父亲高小毕业,担任村里的电工、生产队队长、会计,还经常被大队请去做账,近邻的生产队也请他去做账。这家的灯不亮了,那家的线路坏了,东家要添个电灯,西家要拉个电线,都找他,他有求必应。那时的生产队长不好当,记得有一年春秧刚栽上,各家养的鹅鸭都会跑到秧田里糟蹋秧苗,父亲是生产队长,他得管呀,他首先找到自家的鹅,一棍子就打死了。以后大家再也不敢将鹅鸭放出来了。事后,母亲不高兴了,吵了好长时间,骂他简直就是傻子。父亲笑嘻嘻地说,正好给孩子们改善一下伙食。我们欢呼雀跃起来。父亲也因为这样的正直,在家乡有了很高的威望,不管哪个人都会给父亲三分薄面。看经书万卷,不如父亲这样的身教,一路走来,始终以父亲为境,待人正直善良。
父亲很会腌菜,不管什么菜,春花菜、冬花菜、大白菜、萝卜、韭菜,经他手腌的菜都有三绝:一是咸淡合适,二是经久不烂,三是味道鲜美。到腊月,父亲更忙了,又要帮人做豆腐,又要帮人做切糖,只要给别人家做糖,父亲都会带上我,到了晚上,打糖开始,糖随便吃,结束了,还要带上些芝麻花生糖回家,惬意啊。父亲很宠爱我,从没有打骂过我,因为小时候我很乖巧,读书成绩也好,所以父亲对我另眼相看。每次外出,都要偷偷的带份糖给我一个人享用,惹得兄弟姐妹们嫉妒至今。记得有一次,父亲上街回来,手上拿了一包东西,我以为是带给我的糖,接过来一看,是一包盐,我气得将盐摔在地上。父亲也不生气,说道:明天买。现在想来,估计他的口袋里没钱了,只好先买盐了。父亲每次出远差,那时是上三河集镇或者县城,为了节省钱,半夜走的时候在家煮饭吃,我瞌睡小,饭好的时候特别香,蒸的老腌菜更可口,口水出来的时候,父亲就来喊我了,每次如是,养成了我爱吃饭的习惯,至今一天三顿饭不亦乐乎。
那时候,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就吃花菜饭,就是在饭里加青菜,可是父亲让母亲煮饭时半边放菜,半边不放让我们孩子们吃。我也争气,会捉鱼摸虾掏黄鳝,每到栽春秧的时候,家里没菜吃了,父亲就说:“大亮子,去逮几条黄鳝中午用韭菜炒着吃。”一会儿工夫,完成了任务。富余的黄鳝还能卖点钱,换回大麻饼让兄弟们解馋。初中毕业我考上了师范院校,实现了“跳农门”的目标,给父亲挣了面子。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睡得很少,走路带小跑。他的勤劳换来了丰硕成果,父亲在村里第一个盖起两层楼。还给刚走入社会的二弟买车跑运输。我读师范的时候,校园里流行跟广播学英语,那时一台广播需要二十元,我和父亲说了学英语的事情,我知道家里的境况,可父亲毫不犹豫给我买了一台黄山广播。让我打下了较好的英语基础。
我谈恋爱以后,每次带女朋友回家,他都笑呵呵去家里的池塘里捉鱼,到草堆边抓鸡,并亲自下厨烧菜。后来我有孩子,每年过年,父亲都要安排小叔接我们回家过年,从未间断。父亲这些爱的举动,致使妻子对我这个家庭产生深厚的感情。后来她视他若父。父亲去世后,她时常提起,也是眼眶通红。记得有一年腊月父亲病重卧床,女儿从学校拿回奖状给他看,他笑了,并和她说了很多话,女儿对此记忆犹新。去年女儿回家,无意中看到爷爷的照片,她竟然哭了。
父亲走了,他是在我的怀抱中走的,我让他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和这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