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左右,清华大学请梁启超作第一次演讲,题目是《中国韵文里表现的情感》。梁启超身材短小精悍,秃头顶,宽下巴,穿着肥大的长袍,步履稳健,风神潇洒。
梁启超走上讲台,打开讲稿,眼光向下面一扫,然后是极短的两句开场白:“启超没有什么学问——”“可是也有一点喽!”他讲的是够标准的广东话,声音沉着有力,有时又洪亮而激昂。演讲从《箜篌引》开始:“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他朗诵、解释,活画出一幕悲剧,其中有起承转合,有情节、有背景、有人物、有情感,听之不禁哀从中来。
梁启超博闻强记,在讲稿之外,随时引证许多作品,大部分他都能背诵得出。有时候背到酣畅处,忽然记不起下文,他便用他的手指敲他的秃脑袋,敲几下之后,记忆之门又豁然洞开,成本大套地背诵下去。他敲头的时候,听众都屏息以待。他记起来的时候,大家也跟着他欢喜。
他演讲到紧张处,便成为表演,真是手舞之足蹈之;有时掩面,有时顿足,有时狂笑,有时叹息。他讲到他最喜爱的《桃花扇》,讲到“高皇帝,在九天,不管……”那一段,他悲从中来,竟痛哭流涕而不能自已。他掏出手帕拭泪,听讲的不知有多少人泪下沾巾了!又听他讲杜甫“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他又真是于涕泗横流之中张口大笑了。
每次演讲之后,梁启超都大汗淋漓,心情也极为快乐。听过他演讲的人,除了当时的感动之外,不少人从此对中国文学产生了强烈的爱好。 崔鹤同 据《人民政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