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去公园走走,为赏花。三月天花乱迷眼,都是好看的花朵。好看的花走俏,花树下有人,花朵里有蜂,树尖上有鸟,为花、观花、嗅花,还有偷偷想折上一枝的,捎给喜欢的人。赏花是不该折花的,花是春天的主角,扮相好、腔调好,夭折了,戏就演不下去了。花树下还真有人演戏,一群年轻的老人,唱黄梅调,演观花戏,很是适景。
老人们会找地方,盛开的紫玉兰,杯盏样的花朵盛雨露盛阳光,也盛老人的腔调和飞动的兰花指。听老人们议论,谁的扮相好看,好看得如是不远处的海棠花。海棠是小家碧玉,清秀可人。也有说,像桃花。就有人反驳,不好,桃花张扬短命。议论的“谁”不当回事,动情地唱,尽兴地舞动长袖,一朵紫玉兰悄落在她的发际,围观的人纷纷鼓掌叫好。
公园本是依着湿地建的,一条老河和它不知名的支流布下了网,不过这网不捕鱼,却让鱼们在这网里自由,河和支流打了个结,结是一汪水,一汪水又叫湖。公园就有了古意和层次,就有了故事和流连,就有了观花和唱戏的冲动。湿地是开放的,公园也就闭塞不了,公园向四方游走,三月花也就在游走中鲜丽而傲气地绽放。杏和桃都是土著的花,它们不惊不乍,大大方方地开。杏花闹,桃花艳,花落后还将留下酸甜的果子,陪着季节慢慢老熟。杏和桃引人,抬头望花,总有花瓣坠入泪眼,令人想起很多,乡愁或是爱恋都是有的。
玉兰、海棠应是舶来品了,湿地里一些年头是没有的,再向上上溯许多年也是没有的。不过,玉兰和海棠适合这地气,扎了根就一味地绿和开花,绝不误三月的花期,曼妙地开放,不比原著的差。玉兰大气,海棠沉稳,这是适合低头整理思绪的花,好花有借力,借力是在人们的想象中的,想什么?自己明白。梅已沉浸在落英中了,报完春,它的任务似乎完成了,剩下的交给百花了——“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纷纷落英披陈,也是值得观赏的。梅林有一片,梅树参差于坡地,小风吹来,梅瓣飘飘扬扬,置身其中,头顶若是披上了纱巾,又时不时被掀起,极是浪漫。花中穿梭的蜂们忙忙碌碌,倒是鸟们漫不经心,占住一个枝头便将啼鸣落下一层,鸟也是赏花的,花繁的枝头,鸟头也满。见小鸟啄食花朵,花朵是海棠花。小鸟先是歪着头打量海棠,来来往往好几个回合,之后就是啄食,左一个右一个,停不下来。小鸟恋花,吃进了就拥有了,就谁也抢不去了?或许是吧。还有种可能是花朵鲜美,好吃。人不也是吃花朵的吗?比如槐花就好吃,就有许多人好这一口儿。过了三月,槐花开,清炒、油炸大可自选。公园里有槐树的,槐树的枝梢刚刚变绿,嫩叶还没长出,花蕾还在孕育中。人食花而欢喜,鸟怎就不能食花为餐呢?槐花开时,公园会换一景,整片的白色在树头摇曳,天空会陡地被擦亮的,此时赏花又是另一种情景了。一汪水中泊着花的影子,红是红,白是白,绿也不乱。褐水鸡占领着一汪水的波漪,它们大约没有赏花的心境,它们已在花影中筑巢了。
公园草地上的花多姿,不过多是野花,紫花地丁、婆婆纳、野芹花、荠菜花之类,或白或紫或黄,努力地、热情地眨巴着眼睛,深深地望着踏青赏花人——三月花彩,泊于地上的野花也美、也香。公园向外扩散,野草野花是迎着的,从八百里外就迎着,实际上公园不曾经也是野地,只是人为地被圈上了一把,起了个名字而已。赏花自可放大,向深处去,向旷野去,那里有大美和大境。三月天去公园,是赏花,也不是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