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长江路与芜湖路上的悬铃木,人们习惯了叫它“法国梧桐”,它不仅是这个城市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也是城市演化的一个标志,标志着城市接纳外来事物胸怀的拓展。
我1960年到合肥读大学,马路上且不说,就连校园里的绿荫,基本上是由悬铃木提供的。即使放假短暂离开合肥,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竟然满是悬挂着小圆球的树姿。毕业后虽有好几年浮家泛宅,最终还是回到这个满街都是悬铃木的城市。无论风和日丽,抑或雨雪霏霏,在悬铃木下行走,总是豪情满怀,健步如飞。偶遇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会不由自主地来到悬铃木下,散步散心,或者靠近一棵悬铃木的树干,细看它那不规则剥落的树皮,欣赏树干上乳白色与绿褐色交织成斑驳的云一般的图案,冥冥中记起父兄的躯体,斜依树干,犹如靠在他们的肩膀上,从而让我打心底里感到温暖与踏实。
长江路后来迭经改造,原有的悬铃木不见了,选用新品种悬铃木取而代之,叶徒相似,却少有或没有这个树种的生物学logo:悬铃。有人打趣道:它们似乎不是悬铃木了,而是不折不扣的“法梧”。幸好芜湖路上的悬铃木,历尽风雨完好保存了下来,于是,念旧的老合肥,时不时去那儿打卡,像是去会老朋友似的,端的是“情共日往以月来,谊若天高而地厚”,总感到不能再失去。
悬铃木为悬铃木科悬铃木属落叶乔木。枝条舒展,树冠开阔,树皮灰绿色或灰白色,不规则自动脱落,脱落处呈粉绿色。单叶互生,手掌状,3~5浅裂,叶缘具不规则尖齿和波状齿,具长叶柄,基部较粗;雌雄同株,雄花、雌花各自集成总状花序;果序球形,下垂;坚果,基部具毛。
悬铃木是温带落叶树中高大的树种之一,它的体积、树形的独特和树皮斑纹,使之跻身于大型观赏型园林植物之一,又因为具有对城市环境的适应性,并能为市民提供遮挡与阴凉,从而广受欢迎。古罗马诗人维吉尔以“遮天蔽日”来赞美广场上的悬铃木树荫。在欧洲大地上,至今仍能碰见千年古悬铃木,科斯岛上有一棵法梧,据说古希腊的“医药之父”希波克拉底曾在其下讲课,该树至今屹立不倒;在博斯普鲁斯海峡有一棵被称为戈弗雷代布永的法梧,1096年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这位将军(戈弗雷代布永)与他的武士,就在这棵树下宿营。
悬铃木于19世纪末引种,种植在上海的霞飞路(今淮海中路)上,有关引种者身份与汉语名称的由来,都是传说,只能姑妄听之。民国定都南京后,在主要街道上,广植悬铃木。解放后郑州有位副市长是林业专家,亲自去法国引种悬铃木,从此,人们心安理得地称其为法国梧桐了,为了避开与我国传统的梧桐(青桐)树的混淆,乃简称“法梧”。我国先后引种的悬铃木,大体上有三种:原产于西亚、希腊的三球悬铃木(法国梧桐Platanus orientalis),原产于北美的一球悬铃木(美国梧桐 Platanus occidentalis),前二者的杂交品种二球悬铃木(英国梧桐 Platanus hispanica)。事实上,法梧的球果数,在2~6之间,且整个冬天都宿存于树枝之上。如今合肥更新的悬铃木,进行过基因改造,令其不育,也就不再有球形果序了,规避了带毛的种子漫天飞舞,给人们造成不适。这无疑是一种技术层面的进步,却给悬铃木带来无铃可悬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