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驰离住了几天的安医大二附院的大门,一路向东,向南,经由西藏路,终于回到寄居的滨湖明珠,而此刻,在路旁绿荫丛中迎接我的,竟是一丛又一丛的野菊花。那是下午三点时分,犹如一日之中的“秋”,天上的阳光金灿灿,地下的野菊黄澄澄,光影与花色,互相渗透,彼此映衬,揉合成独特的秋天情调,让我感到无比亲切,无比温暖。
我寄居这里,已有些时日了,我知道眼前这些野菊花的来历,肯定不是人工栽培的,可能世代栖息于此,又或者绿化植树时,无意从别处的泥土中,夹带过来的。野菊深绿的叶子与金黄的小花,还有那淡雅的清香,非常低调,非常本分,既无意哗众取宠,更不屑为悦己者容,却因“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这大概颇出野菊意料之外吧。这个小区里,还有另外一些野花野草,它们和野菊一样,既来之,则安之,成为花卉之外的花卉,景色之外的景色,情调之外的情调,从而让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感到亲切、温暖。
一支野菊的花序,看上去像是一“朵”花,实乃无数小花的组合,这些小花分为两种:舌状花、管状花。边缘的舌状花,宛若花瓣,处于中央的管状花常被误以为花蕊,其实它们都是单独的花朵,只不过舌状花不育,只起装饰作用,能够结籽的,反而是那些不起眼的管状花。向日葵也是菊科,它那轮盘一样的花序,同样被误认为一朵花,我们听惯了的歌词“朵朵葵花向阳开”,其实大谬不然,向日葵花瓣一般的舌头花,只是为了好看,结葵花籽的任务,则由中央的管状花来承担。
此外,在合肥的秋野之上,有好几种菊科野花,与野菊混生,虽然谈不上鱼目混珠,然而秋游的人,若能分清彼此,也算是一种雅趣。具我多年观察,旋覆花、线叶旋覆花、马兰、翅果菊、千里光、小飞蓬等,花期与野菊相近,通体也散发出可爱与温暖,同样予人本分、低调的感觉,“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的难题,端的让人难乎其难。
野菊分布范围甚广,因地域差异,株型、叶形、花序随之产生变异。去年秋,我在紫蓬山的西南山麓,就发现舌状花带紫红色的野菊,而我的故乡六安东乡,还有一种野菊,花序不能完全展开,似是辜负了秋色。可见野菊家族,也是各有千秋,各尽其妙。
古人早先观赏的菊花,皆为野生,直至两汉、魏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东篱之菊,或仍为野菊。如今菊花的品种繁复,但它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祖先——野菊。
然而“菊”之名又是怎么来的呢?原来,古人称野菊为苦薏。薏,原指莲子心(见《尔雅·释草》),《本草纲目》以为“此物(野菊)味苦似之,故与之同名。”也就是说,苦薏之名,是从莲子心那里借用过来的。窃以为,此是多此一举,叫野菊有什么不好!野菊可食可药。将未完全开放的野菊摘下来,晒干,装入枕套里,制成野菊枕,保你高枕无忧,保你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