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天柱山炼丹湖,沐浴了一场零星雨。山,在湖的三面环围,水是墨绿的,因为松花粉的缘故,鱼儿有些不知所措。湖是沉默的,没有风更没有雾,宛如一场演出,高潮部分漾过,岁月静好的样子总是让人想起很多事。
湖是年轻的,刚刚二十五岁的年纪,如果它是小伙,那正是血气方刚的岁月,能载舟游船,能收纳云雨;如果它是个姑娘,它有深邃迷人的眼色,披一身碧绿的纱巾。杜鹃迷醉,翠鸟啁啾,雨雾弥漫,是飞风筝的季节,湖水里有琴,弹奏出杏花雨,拨弄着芳菲尽,五月的鹧鸪天,他们有爱闲不住——湖水的爱情,是涌起的浪,聚变的光,堆起又幻灭的雪。
湖又是古老的,当然古老的称谓是“良药坪”,与药有关,与道人有关,与权贵无关。传说中的左慈躲避着曹操,龟缩在坪地炼丹,远在江苏的葛洪前来拜师学艺。现在湖边的雕像就是这段历史的演绎,左慈坐着葛洪站着,都看着湖光山色,聆听大山的呼吸,久远地回味天地绝响,孰优孰劣,莫衷一是。良药坪是公正公平的,只记着他们倾心于洞天福地,悬壶济世;良药坪更记着雾一般荡漾的“丹灶苍烟”,那是他们的追求和探索,是流淌在心里的人间烟火。
这几年,湖成了我的朋友。因为松树,也就是湖水的亲属生了病(树木涵养水源),要给松树注液。前两次来时,晴空里它摆出欢迎的架势,腾云驾雾,呼啸狂舞,远来的亲戚,小孩子见了多是如此吧,我们尝到贵宾的礼仪。而这回,它成熟了,静着脸,像是多年的朋友,不用握手拥抱,只用一个会心的微笑。它把山石的神魂都收在腋下,藏一部分露一部分,打发游鱼迎接,我们感受到了摇头摆尾的热度。左慈唤它,曹操诱它,是谁讪笑它的记忆只有七秒?因为爱恨它铭记了千年。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天柱山,汉武封禅,李白王安石及一大批文人墨客留下足迹,山中自然有神仙。湖中的龙呢?炼丹湖后的山巅,有两株名松,天柱松和大王松。大王松与潜山抗元的英雄刘源高度契合,刘源是潜山彭家岭人,在蒙古铁骑践踏汉族山河之初,拉起人马抗元,被明朝皇帝封为“护地大王”,他在炼丹湖的坪地里摸爬滚打十八年,一株松树见证了那个历史桥段,树身上深深的凹陷就是兵戎相见的印记。人是大王,树也是大王,谁能将血与火分开?千年的风雨和积淀,造就了一种精神——直冲云霄,不屈不挠,与时俱进的天柱精神,这正是湖之龙,湖之魂!我找到了潜龙在渊的答案。
当我在湖水粼粼的波光里苏醒的时候,我看到一张脸,书写着山的巍峨,人的伟岸;我还看到一轮旭日从湖心里冉冉升起,那是湖水未来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