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金斗公园,入园便是一块小水面,似乎进园的人就是来看这片水。瞅一眼便明白那是人为挖出来的小水洼,不是天然水体。水洼造型美观,有明显斧斫痕迹。放眼望去,整个水洼边缘不见沟渠与外界水体连通。水是公园的眼睛,我未见过没水的公园。金斗公园所在地,离巢湖很近。在建公园前,它很可能是一块大致平坦的荒地。挖地堆土,一举两得。小山坡有了,人工湖也有了。再在山坡与水岸边种些花草树木,昔日的荒地便成为眼前有山有水的花园美景。
走近水面,本想看看这块水面有多大,目测水有多深,观察水里是否种植水生植物,诸如莲藕之类。这些都来不及看,意外看到一块立于水边的警示牌——禁止钓鱼。我暗自发笑。在巢湖周边,到处都有与大湖沟通的大小水体,巢湖里不能钓鱼,随便找个小沟汊,就能钓到在大湖里长大的鱼。谁会到这地方钓鱼呢?说起来它也叫湖,实际上不过是一个人工开挖的小水洼子。这种水体里怎会有鱼?除非是好事者买鱼回来在这里放生,或者有鱼跟随狂风暴雨从天而降。笑归笑,我还是相信那警示牌不会无缘无故立在那里,定是有人曾在这钓鱼,被公园管理者发现。
再次去金斗公园是在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一个人散步,随便走,随意看。还是那个水洼,走在它南端小桥上,发现水里有动静,让我很意外。头次来到这个水洼边,我很认真地观察了一番,都没看到水里有动静。这回站在桥上看水面,却发现明显的动静。先是稍远处水面上的动静牵动我的目光。那是两只灰色水鸟,在离桥约七八米处凫水。一会儿两只鸟儿同时在水面浮游,一会儿先后潜入水下、浮出水面。不知道它俩是嬉戏还是劳作,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它俩很开心。似乎在这块很小的家园里,它俩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这下子,我开始动摇之前水洼无鱼的判断。有翅膀能飞翔的鸟儿,不愿意去天上飞翔,却愿意在水面如小鸭子一般凫水, 该是水里有吸引它们的东西。接下来,我的目光被近处的动静牵回来。桥下的水面,陡然泛起水花,涟漪一圈一圈朝外扩散开去。在波纹圆圈内,有一群小鱼顶着水面游来游去。是那种两三寸长的小野鱼,于池塘或小河里寻常见。它们喜欢在水面下巡游,时不时扬起嘴巴顶破水面,让人察觉到水里有鱼,水里有好多。
眼见为实。这个小水洼里,还真有鱼。活动在小水洼里,进入人视野里的鱼,竟是野生鱼。在这块完全独立不与外界连通的水洼里,出现野生小鱼,不能不自问一句,鱼从何来?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然不可能,我仍相信它是天生的。天生的不一定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在天空下面的水体里,甚至从水底的泥地里,直接生出鱼来,都可认为是天生的。果然,有水的地方就有鱼。改天我去找一口大瓦瓮来,放在公园里,趁下雨蓄满天落水。那口存水的瓦瓮,在公园里放上一段时间,水里定会生出些小虫,不知道会不会生出几条小鱼来?生不出鱼来,问题就该出在瓦瓮上。虽然瓦瓮也是泥土做成,但它毕竟经过高温的烧烤,瓮的底部过于坚硬,足以隔绝地气,以至于地下的生机进不去盛水的瓦瓮。
想到这,才意识到水洼边立的那块警示牌确有道理,且很必要。从前的荒地做成了公园,在园里造景,挖出水洼,一块低于周边的洼地经历几个雨天,便积蓄了上天的恩泽。垂柳和绿草簇拥的水面,便成为公园里最灵动的风景。那些在水面下嬉戏的小鱼是水洼优美的灵魂,稍远处两只凫水的禽鸟当然是冲着水里鱼而来。水里无鱼,它们早就离开了这块小水面。岸上的人就不要掺和吧。让水鸟和小鱼在水面或水底,去追逐,去躲闪,尽情游玩。它们在水里发生任何故事或事故,都不关岸上人的事。人若向水面伸出长竿子,性质可就变了。
世间许多美好皆由人造。许多美好后来不再美好,也因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