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集鸟岛的春天,总是比别处来得早。还在春风料峭的三月,就有红嘴大长腿的白鹭、灰鹳飞回鸟岛,紧跟着身材娇小的白头翁、啄木鸟、夜莺也飞回来了。它们一回到鸟岛,就投入到紧张的家园建设中。天刚麻麻亮,林中便传来“唧啾唧啾”,或“嘀哩嘀哩”的鸟鸣声,先是单声部独唱,接着是多声部大合唱,高低起伏的音律,像一股股清泉划过山谷,响彻田野。还在沉睡中的大树,睁开了眼睛;地上的小草,不停地向上舒展腰身。
杜集鸟岛在五十多年前还是一片不大的河滩。当年,有位叫陆凤奎的青年为阻止洪水冲走土地,沿河栽树,这一种,便再也没有停下过。后来,乡亲们被其精神感动,一起加入到造林队伍。随着森林不断扩大,每年有上万只白鹭、灰鹤、白头翁来此安家筑巢。当年种树人早已驾鹤西去,留下这座千余亩的森林,成了鸟儿的王国。每年春天,我都要和朋友相约去杜集鸟岛上游玩。一踏进树林,各种鸟鸣声像密集的春雨在耳边倾泻。朋友冲着树上一只发愣的斑鸠哼起黄梅小调: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布谷布谷”“嘀哩嘀哩”,没想到,引来一只布谷鸟和一只黄鹂的热烈回应。
入林中深处,便是走进黄公望的山水大写意。这里的杨树、榆树、柳树和槐树没有按照品种布局,看似杂乱的组合,却带着人工堆砌不出的野趣。每一棵树,都透着原野中独特的气势。我奇异,同一品种的树,在原野中和在城市里所见,竟是如此不同。最奇特的是,这里的许多杨树,扭麻花似的,躯干盘旋向上,是我从不曾见过的。它们究竟经历过怎样的雷电狂风,我不得而知。只看到斑驳弯曲的枝干,竭尽全力地去拥抱蓝天,禁不住眼眶一热。
午后,阳光从枝叶间筛出斑驳的光影,人在林中走,在光影中晃荡,便有梦际般的感觉。一粒粒鸟鸣滴落,声音是那么清脆悦耳,又把你从梦际中唤醒。沿着林间小溪一直向东走,大片大片紫云英静静地开放。那么娇小,又那么热列,欲采些带回家,终不忍心下手。隔着十几步远,两只白鹤闲立在草地上,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表白。一只画眉立在柳树上纵情歌唱,丝毫没能影响到它们,可见是多么地投入。
杜集鸟岛上的鸟胆子都大得惊人。看到我们这些游人,不但不惊慌,甚至敢落在你撑起的花伞上,跟你玩躲猫猫的游戏。它们知道这是它们的地盘、它们的王国。它们敢上前跟你火辣辣地对视,或立于枝头上,冲你“叽啾叽啾”不停地打招呼。返回林中小路时,头顶少了遮天蔽日的绿叶掩护,我和朋友不时地撑开雨伞,以防这些家伙高空中对我们下“炸弹”。
午后,带着好奇,跟朋友爬上十余米高的观鸟台,想窥探一下鸟儿们的生活。透过浓密树叶,果真发现树上许多的鸟巢。有几个巢里,躺着好几枚白晃晃的鸟蛋。两只色彩斑驳拖着长尾巴的鸟儿,衔着草棒,在树上进进出出,一副勤劳持家的样子。几只白鹤绕着树林,时飞、时落。雪白翅膀在林间忽隐忽现。风吹过来,绿波荡漾;天上,白云悠悠。两个平素喜欢叽叽喳喳的人,看着、望着,竟是没话可说了。